滿桂是真沒想到,内侍監軍劉應坤雖是銜天命而來,但抵達山海關後,對他卻沒有絲毫的倨傲之态。
而且,若非有這位内侍監軍全力相助,他滿桂也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就迅速召集到這五千騎軍。
要知道,大明的軍中騎卒,大多是各級将官的家丁護衛,其他的騎卒也大多是各軍精銳樣的存在。這樣的騎卒豈是能随便調動的。
滿桂召集的這五千騎軍,除搜盡了他轄下各處軍中騎卒外,還從薊鎮和宣府處又調來千騎以補足差額。從這些軍鎮調人,若無内侍監軍劉應坤全力協調,别說他滿桂的面子不夠,就是薊遼總督王之臣的面子,也一樣不太好使。
人家幫他召集軍馬,對他又非常客氣,還從不越過他直接下令,頂多就是跟着他一起練練兵。如此這樣一個識情懂趣的内侍監軍,他滿桂若是再與人相嗆,那他就真是個傻子了。
人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内侍監軍既對他客客氣氣,那滿桂也就諸事都多解釋幾分,生怕與監軍産生不應有的誤會。這有來有往的,在雙方都有心遷就下,數月來,滿桂與劉應坤關系已變得非常融洽。兩人相處的那是相當的不錯。
隻是,滿桂怎會知道,來山海關監軍的内侍劉應坤,這位原禦馬監忠勇營統領,号稱内廷最知兵的内侍,對他如此客氣,背後又受到了多大的壓力。
臉上雖然帶着笑,可劉應坤心中卻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壞透了。
年初,禦馬監掌印太監塗文輔構陷信王朱由檢謀反,被盛怒的天啟皇帝當即免職。與魏忠賢交情不錯的劉應坤,本以為他能順勢接任禦馬監掌印。卻沒曾想,橫空殺出個譚敬,搶了他劉應坤的禦馬監掌印之位。
這還沒等劉應坤把失落的心情理順,京城王恭廠又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炸。受爆炸所累,天啟皇帝重傷垂危。緊跟着,乾清門又發生了信王朱由檢遇刺,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事。新任禦馬監掌印太監譚敬,大概連屁股都未坐熱,就因此事又被免職。這讓劉應坤再次看到了接任禦馬監掌印的曙光。
可劉應坤萬萬沒想到,天啟皇帝駕崩,信王朱由檢登基成了崇祯陛下。一轉頭,他劉應坤不但沒撈着接任禦馬監掌印,反而被發配到這偏遠的山海關來。
哦,不對。他也算做了禦馬監掌印。
畢竟他現在的職銜,就是總督忠勇營兼掌禦馬監印務劉應坤。
可在這遠離京城的山海關,他挂上個禦馬監掌印職銜又有何用。
不過,想到最近收到的京城消息,劉應坤臉上的笑容倒是真誠了幾分。
崇祯陛下登基,不單是他,内廷衆多的重要位置上,衆多資深的大太監都紛紛換了人。相比那些失位去養老的老人,他劉應坤還算是不錯。畢竟要是做好了這份監軍的職務,也許他還有重返京城的那一天。
到那時,或許他這挂名的禦馬監掌印還有可能轉為真正的實職。
想到将來回京的那一天,劉應坤的心中失落盡去,重又變得火熱起來。
來遼東前,崇祯陛下嚴令他們這些監軍,進入軍中後隻能看和聽,嚴禁他們幹涉軍前的任何事務。
那他劉應坤就與這個實心眼的滿桂交個朋友,支持這個滿桂去建功立業。
想來,他如此盡心的支持滿桂立功,以滿桂的心性當不會忘了他這個監軍。到時候,有這個出名魯直的滿桂為他上奏禦前,崇祯陛下就不會懷疑他這個監軍冒領功勞吧?
想到京城内廷好友帶來的,那崇祯陛下耳目異常靈通的消息,劉應坤背心忽然就是一涼。
他為結交滿桂所用的這些手段,當不犯陛下忌諱吧?
錦州城下
後金象征大汗親臨的金頂大纛,在正黃旗甲士簇擁下慢慢進入了早已紮好的後金大營。
大纛下,皇太極擡頭望望已近在眼前的錦州孤城,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了皇太極的心頭。
此次出兵,大明的反應有些古怪,這讓皇太極感覺很不适應。
“老十四,”皇太極凝重的問向身旁少年:“老十四,此次收獲如何?”
收獲?
“大汗,哪有什麼收獲。”少年多爾衮青澀的臉上,現在全都是無奈:“大汗,這些明豬跑的比鹿還快。我的正白旗兒郎已用最快的速度趕路了,可還是沒能抓住那些明豬。這一路上,除了零零散散抓了幾個明豬探子,其他什麼收獲都沒有。”
越說越委屈,多爾衮眼中委屈的淚都快要滾出來了。
這可是多爾衮第一次出征,也是他第一次當前鋒。
多爾衮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人家當前鋒,都是戰利品豐厚到拉都拉不完。而到了他這兒,這一路趕來,除了喝風吃土卻什麼東西都沒得到。
難道往昔那些哥哥們所說都是在吹牛?
難道八哥大汗皇太極,說此次安排他當前鋒是特意照顧他,也是在騙人?
多爾衮現在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年才十四的多爾衮怎麼會知道,往日他哥哥們的說法确實沒吹牛,皇太極也确實沒有騙他。
自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女真八旗就是一直在劫掠中成長和壯大。在女真八旗出兵的序列中,前鋒确實是收獲最多的旗。尤其在努爾哈赤起兵反明後,面對富饒而又孱弱的大明,就更是如此。
往昔面對大明,八旗的哪一旗要是當上次前鋒,至少全旗大半年的糧食物資都不再發愁。前鋒旗的旗主貝勒們更會撈上個盆滿缽滿。這些,還是那前鋒旗向大汗上繳一半所得後,剩下的哪些戰果。
年少的多爾衮不知道,若非他此次堅決的站在皇太極身邊,若非皇太極要酬他相助之功,以他的年齡、他的資曆那是絕不可能被任命為大軍前鋒的。
“什麼收獲都沒有?”
聽到多爾衮的話,皇太極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老十四,你部損傷如何?”皇太極猛然停住馬,臉色陰沉的扭頭又問。
皇太極的馬一停,周邊随行的重臣護衛們反應都迅速,也都紛紛停步不動。
衆人中,隻有第一次出征的多爾衮猝不及防,沖出數步後才勒住了胯下戰馬。
獨立軍前的年少多爾衮,臉色瞬間漲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