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魏忠賢給六君子羅織的罪名,朱由檢就有些牙疼。
貪污受賄,還有比這更離譜的罪名沒有?老魏就沒點腦子嗎?
誰不知道六君子是天下知名的道德楷模?
别人不說,楊漣和魏大中那個不是天下知名的清廉?兩人都是家無餘财的典範。
說他們貪污,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啊。
反派都是這麼沒腦子嗎?老魏看着不是很精明嗎?
無論如何,不能如此無腦的給對手亂按罪名啊!
閹人的心思還真是有些琢磨不透。
朱由檢感覺,他需要找人來幫他梳理一下魏忠賢的心理思路。
王承恩老好人一個,沒什麼大野心,性格不太合适。
高起潛心思重些,功名心也比較強,他可能能明白魏公公的想法。
“起潛,你看魏忠賢這是何意?”朱由檢點點卷宗直率的問道。
在信王府他已經不需要拐彎抹角了,他急需高起潛的回答佐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看着卷宗,高起潛沉吟了片刻,才謹慎的開口:“殿下,奴才以為,魏公公這是想立威。”
“立威?”朱由檢有些訝異,他還真沒想過這個方向。
這麼粗暴的立威?
“魏公公明知道這六君子受賄的可能性很小,可還是用了這個罪名,估計是想在文人面前立威。”高起潛思索着說道。
“文人好名。魏公公想用徹底催毀六君子名聲的手段,來震懾天下”。
呵呵,還真是奇葩的想法。
大概當年趙高指鹿為馬也是這種用意吧?
朱由檢還真的很難理解這種想法。
上位者的強權思維嗎?
難道他們真的可以自由的書寫曆史?
頭疼,真的很頭疼。
對這件事,朱由檢真的十分矛盾。
從大明的利益出發,朱由檢很想看看魏忠賢的辦法到底能不能成功?這對他的将來會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估計就算魏忠賢的辦法不能成功,也能極大的削弱士紳豪強的力量。
可另一方面,朱由檢也不想楊漣等人如此死去。
從做人的角度上,他們不該死,更不應該這樣死去。
某種意義上,楊漣等人就是這個時代文人的良心代表。不管他們的辦事能力怎樣,他們在道德上是清廉自守、是高尚的。
一旦清廉自守的象征被摧毀,還是這麼明目張膽依靠強權,以污穢的方式摧毀,後果很難想象。
兩廂權衡,朱由檢完全拿不準事情的發展方向。
“也許隻有我這種沒有信仰的人才會做這種權衡吧?”朱由檢苦笑着自嘲。
朱由檢很苦惱。
功利的想法告訴他:不要多管,隻需靜觀其變就行。
可從精神的角度出發,他卻得出完全相反的結果。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記不清這是誰的詩句,雖然是寫情,但朱由檢覺着很适合他現在的心境。
如何找個雙全的辦法?
朱由檢感覺他真的需要找個謀士,一個熟知人心的謀士。他的思維與這個時代,還是有很大的代溝存在。
思度了一整個晚上,朱由檢還是決定,救人。
還是要救啊。至少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死去。
放任他們這樣死去,可能會摧毀很多人的信仰,這是朱由檢絕不想見到的。
他覺着削弱敵人的機會肯定還會出現。而人的信仰一旦崩塌,想要從廢墟上重建,難度那就太大了。
朱由檢非常懷疑曆史上崇祯朝,文官的底限一個比一個低,後來甚至出現大規模投降的現象,就是由于信仰崩塌所造成的。
拿定了救人的想法後,朱由檢就不得不考慮大哥朱由校的心思。
對這件事大哥是真不知道呢?還是默許?
想制東林六君子于死地的,到底是魏忠賢還是朱由校?
這關乎救人的難易程度。
舍己救人,朱由檢還沒那麼偉大。他絕不想因為救人把自己牽扯進去。
皇宮,長春宮
朱由檢看着朱由校手中的宋船燙樣,有些發呆。
這艘船模做的太漂亮了。木匠皇帝就是木匠皇帝,手藝真是沒得說。
看朱由檢發呆的表情,朱由校心裡很滿足。
這才是識貨的表情。
不像那些太監、侍衛,他随便做點什麼東西,都會誇到天上去。可真要他們說說細節就都啞巴了。
朱由校如此用心的制作這個燙樣,又何嘗不是想看到眼前小五的這個表情。
“小五,這個燙樣沒問題吧?”朱由校微笑着問道。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朱由檢一邊翻來覆去的擺弄船模,一邊随口答道。
“大哥,快說,你到底還有什麼訣竅沒有教我?沒理由你做的,比我做的好那麼多?”朱由檢大聲叫道。
朱由校沒有理朱由檢這無理的一句,權當沒聽見。學的不用心還怨他教的不好?
“小五,你說的不錯,造船是需要特殊的木料。”朱由校一臉興奮的開口說道。
這什麼情況?朱由檢有點摸不準大哥的脈絡。這是要唱哪一出啊?
“小五,你這艘宋船是屬于遠洋貨船,你知不知道?”朱由校看朱由檢一臉蒙圈的樣子,緊跟着問道。
“知道。”朱由檢點點頭。
“朕安排人仔細調查過,這船完全可以像寶船一樣跑外洋。”朱由校興緻勃勃的說道。
“小五,朕查過永樂年間的舊檔。永樂皇爺六次北征都是靠寶船帶回的财物。寶船失傳了,朕就多造幾艘宋船去跑外洋。以後朝廷應該就不會缺錢了。”
從朱由校的高興勁,就能看的出,前兩年朝廷缺錢給他留下的陰影很深。
“大哥,重新向外洋派船,朝堂上能同意?”朱由檢忍不住提醒大哥,文官們是不會同意內宮再次出洋的。
“沒事,魏大伴正在整理朝綱,他們顧不上管這些小事了。”朱由校笑着說道。
“朕會安排登州船廠制造,先挂在登州水師名下。等湊個10幾艘船,再以登州水師的名義出去,等他們知道,就晚了。”朱由校兇有成竹的解釋。
“大哥,你不怕那些禦史知道了,會要死要活的?”朱由檢又問了一句,朱由校似乎有些過于樂觀了。
聽到這一問,朱由校的笑容收斂起來,臉上露出幾分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