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頭被皇太極一攔,佟養性立即停口略感詫異的望向皇太極。
後金皇太極度量之大,那可是傳遍了後金和草原。
皇太極對别人提的建議和意見,一向都是很能包容。
哪怕對方的建議和意見不對,皇太極也會耐心的聽對方說完在做置評。
這也是皇太極在後金人緣極佳的原因之一。
像這樣,皇太極直接打斷别人的講話,佟養性這還真是第一次碰上。
漢軍八旗?
攻城把握?
當這幾個詞落入佟養性耳中,佟養性忽然明白了過來。
背心一涼,一瞬間,冷汗就已打濕了佟養性的内衣。
大軍已到城下,攻城在即,他佟養性接下來的話意确實有些不太吉祥。
若皇太極不加阻攔,讓他把話完全說了出來,雖然他佟養性說的全是好心勸谏之語,但傳出去确實也有傷大軍士氣。
在這大軍進擊之時,萬一要被人扣上詛咒大軍、挫動軍心士氣的罪名,那他佟養性小命都有不保的危險。
那三國時的謀士田豐,不就是因為這個被袁紹所殺。
聽過三國演義的佟養性對此可是印象頗深。
多虧大汗仁厚啊!
心中長出一口氣,佟養性順勢轉變了話題。
“回大汗,”面向皇太極,佟養性變得更加的恭敬:“漢軍諸旗的整編,臣已完全完成。
漢軍諸旗建立時日雖還不長,但感于大汗厚恩,軍中士氣極為高昂,衆軍求戰之心也頗為迫切。
大汗若許我漢軍旗出戰,我漢軍旗必當效死以報大汗。
”
聽漢軍都統佟養性說的雖慷慨激昂,但卻有意無意不提攻城到底能有幾分把握,皇太極陰沉的臉色又陰了一分。
目光與站立一旁的範文程一碰,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異常凝重之色。
看來要按最壞的局面打算了,皇太極心中暗下決心。
收束下有些煩躁的心情,皇太極猛然站起,豪氣的大吼:“軍心可用就好。
隻要我大金男兒有心,這區區錦州孤城又如何能擋我大軍去路。
去,傳我汗令,明日開始攻城。
”
聽到皇太極下令,大帳中頓時就是一陣混亂。
大汗、老八、八哥、四爺等各種不同的稱呼就是一陣亂飛,聽得一旁的範文程眉頭越皺越緊。
一擺手,皇太極攔住七嘴八舌的衆将:“佟養性,你是漢軍旗都統,明日就由你們漢軍旗先打頭陣。
你去告訴所有的士卒,先登上城頭者升把總,賞莊園一處。
先入城者,升遊擊,可做我的親衛将。
”
嚴厲的掃視帳中衆将一眼,皇太極胖大的臉上威嚴畢露:“不管是誰,那怕他戰死了,該他們的賞賜,也會一文不少的送到他們家中。
佟養性,告訴士卒們,這話是我皇太極說的,我說話算話!
”
“喳。
”
心情激蕩的佟養性很幹脆的一個千打下,起身雄糾糾的轉身離去。
等大帳中衆将散盡,皇太極眼中憂色盡顯。
方才帳中衆将雖喊得熱鬧,但皇太極卻看的清清楚楚。
代善、莽古爾泰這些手握實權的旗主貝勒中,除了年少的多爾衮,其他幾位明顯都是在虛應故事。
他們是在甯遠被打怕了,還是有意在保存實力?
想到這些,皇太極心下更是煩躁。
大金現在都到什麼局面了,衆人還不能一心,這仗還怎麼打?
第二天
牛角号嗚嗚的吹響,一隊漢軍推着盾車提着各種包土的家什,呐喊着向錦州西門外的護城壕沖去。
戰鬥已開始近一個時辰,看着已快填平的護城壕,觀陣的佟養性臉上全是難以置信之色。
漢兒還是那些漢兒,裝備也沒有明顯的變化。
剛整編完的漢軍,甚至都還沒接受過幾次真正的訓練。
可現在戰場上的這支漢軍,與去年甯遠城下的那支奴軍相比,戰力竟然有了近乎翻倍的提高。
這讓親身指揮過甯遠攻城戰的佟養性,感覺格外的難以接受。
大汗還真是神了。
想到這神奇的變化,全出自大汗皇太極的點撥,佟養性心中對皇太極立馬多了幾分崇敬。
佟養性真是弄不明白,同樣一群漢兒組成的一支部隊,為什麼皇太極隻給他們換了個名字,戰力就有這麼大的提高?
要說是因為攻城賞賜的原因,可當初甯遠城下老汗努爾哈赤許下的賞格一樣不少啊?
佟養性望着不避弩石、奮勇向前,似乎着魔樣的漢軍,心中對皇太極效忠之心再不動搖。
隻要漢軍能維持如今的這份戰力,那皇太極就是後金真正的大汗。
有10萬如此戰力的漢軍效忠,其他旗主貝勒已無法再與皇太極對抗了。
在女真,在後金,古老的法則,力量就是權力!
10萬漢軍啊!
想到漢軍那龐大的數量,佟養性猛然感到他這個名義上的漢軍旗都統,身價似乎瞬間增重了不知多少倍。
錦州城頭
望着不足一個時辰,就快被填平的護城壕,趙率教臉色異常凝重。
護城壕是錦州築城取土挖掘而成。
錦州築城時間有限,護城壕還尚未與周邊水系溝通,未能成為真正的護城河。
趙率教很清楚,幹涸的護城壕很難阻擋住後金大軍。
但後金如此快速就能填平護城壕,卻是趙率教沒能想到的。
看着城下悍不畏死的後金士卒,趙率教頓感壓力如山而來。
“趙,趙總兵,開,開炮啊。
咱那麼多大炮,怎麼還不開炮?
”
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趙率教耳邊響起,吵得趙率教心頭有些莫名的煩躁。
叫嚷的是内侍監軍紀用,平常從未上過城的紀用,已經被城外來勢洶洶的後金軍吓得快破了膽。
“紀監軍,現在還沒到開炮的時候。
”
趙率教耐着性子,向紀用解釋道。
“還不到時候?
”
眼見後金士卒已快填平一大段護城壕,而城頭的弩箭卻根本無力阻擋,紀用眼睛都要紅了。
“趙率教,你莫不是心有二志。
不然為何,縱敵直入。
”
趙率教一邊觀察着後金士卒的動向,一邊開口向紀用解釋:“紀監軍,城外地勢過于開闊,不利于我軍炮火殺敵。
老夫這是有意讓他填出一條通道,為的正是更好的殺傷敵軍。
”
伸手一指城頭數處火炮,趙率教驕傲的說道:“監軍請看,我們的大炮也已調整到位,馬上就會給鞑子個厲害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