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寅時三刻,天才露出魚肚白,已經有早起的人開始準備一天的生活了。
永華裡
這個中下層平民聚集區,氣氛異常壓抑。
所有早起出門的人員都被秘密拘押,不許發出一點響聲。
一套民宅外面,遠遠近近圍成了幾個包圍圈,看服飾都是東廠的番子。
為首的錦衣男子,是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這種搶功的機會他怎麼會放棄。
他站在遠處揮了揮手,東廠番子們按計劃開始發動進攻。
東廠選在淩晨發動攻擊,是基于張雲翼的判斷。
張雲翼根據銀車皿戰時對方的反應判斷:對方應該是訓練有素的軍兵,有很強的殺傷力。
對他們發動攻擊,特别需要小心謹慎。
東廠接受了張雲翼的判斷。
在安排抓捕計劃時,東廠認為,這種軍兵出身的人,夜裡必定會有嚴密防備,淩晨時反而會有所放松。
另外,據東廠經驗:如在深夜裡抓捕,黑夜中視線不清,必定要舉火搜尋。
對方箭手中有神射手存在,舉火的同伴就将成為最好的靶子。
一旦出現混亂,黑夜還非常有利于對方逃逸。
淩晨發動攻擊則不然,開始不舉火,黑暗還能有效遮蔽番子身形,降低對方弓箭的威力。
迫近以後,天色漸亮,可以有效抓捕人犯。
若抓捕遇到太大阻力,東廠大可先行圍困,等天色大亮後再做圍攻。
這能将人犯逃逸的可能降到最低點。
由此可見,東廠在抓人方面還是非常專業的存在。
更遠處,朱由檢站在一輛馬車上眺望此處。
不過,淩晨的黑暗和過遠的距離嚴重影響了他的視線。
“我怎麼把望遠鏡給忘了,那個東西不過就是兩個凸透鏡,原理如此簡單,我怎麼就給忘了?
”朱由檢懊惱的一拍大腿,心中開始碎碎念。
随即他就為自己找到理由,“望遠鏡這種偷窺神器,我這小身體一時還用不着,也難怪我一時沒有想起。
”
朱由檢看不清的地方,東廠番子已經翻過牆頭,輕輕打開門栓。
雖然對方有着防備,但翻牆的番子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賊中老手),他們躲開了至少兩道拴着鈴铛的暗索,才打開大門。
大門的門軸十分潤滑,開啟處幾乎無聲。
東廠番子們訓練有素,依次進入,十分迅速。
衛齊從睡夢中醒來,夢中的兒子勇猛非常,竟然得到巴圖魯稱号。
這讓他開心非常。
要是兒子真能得到這個稱号,那可真是祖宗保佑啊。
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才蒙蒙亮,周圍一片寂靜。
衛齊剛想回味一下夢中的細節,突然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不對,他翻身抓起身旁的弓箭,湊到門旁,側身向院内看去。
天色剛剛開始放亮,院内視線不清。
衛齊還是隐隐看見數人從大門方向進入院内,正向正房摸去。
“壞了”衛齊大驚,“該死的明豬。
”
不用想,他都知道,肯定是那些該死的明豬出賣了他們。
衛齊慢慢拉開弓,一弓兩箭從門縫中瞄好。
一松弓弦的同時,衛齊大吼一聲向自己的同伴示警。
慘叫聲接連響起,摸向東廂的兩個番子中箭受傷,倒在地上翻滾不斷。
東廠番子發現已經暴露。
一聲呐喊,攻擊組一起沖進院内,按預先分工,分别向正房和兩側廂房沖去。
正房被慘叫聲驚醒的蒙古保镖們,還沒拿起兵刃就遭到弩箭的射擊。
看得出,東廠番子并沒有一定要活捉他們的意思。
下手間毫不遲疑,一瞬間房中慘叫聲四起。
正房的4個人瞬間斃命。
衛齊的驚醒,讓他所在的東廂房有了準備,沖擊的番子還沒進屋就被他射翻在地。
同屋的2人驚醒後,默契的抄起兵刃守住房門。
西廂房也做出了反抗。
值夜的保镖本屬西廂房,正是因為他的打盹,才讓番子們順利進院。
擔負值夜任務的他,雖然也是睡眼惺忪,但畢竟衣衫完整,手持兵刃。
此人被叫聲驚醒後,竟然堵住屋門,與番子展開激戰。
他身中數箭,依然死戰不退。
此人如此悍勇,番子一時無法沖進屋内。
衛齊一邊射箭支援對面的隊友,一邊大聲叫道:“快拿弩箭。
”他希望對面也能趕快使用弩箭攻擊。
他們兩廂夾攻,或許能把敵人逼出院子。
衛齊的希望馬上就破滅了。
跟在後面沖進院内的番子,已經手拿盾牌,衛齊反應再快,也隻射中兩人就被盾牌遮住了視線。
看到盾牌,衛齊知道大勢已去。
對方準備太充分了,己方倉促應戰,能做到的,也隻能是增加對方的傷亡數字了。
對面西廂房已經守不住了,悍勇的大漢已經死去。
番子沖進房内,悍勇大漢的死也隻為同伴争取到多挨幾發弩箭的權利。
小小的院子裡,隻剩東廂房尚在堅持。
院内的番子堵住房門和窗戶,沒再繼續進攻。
有人大聲叫喊,叫衛齊他們投降。
對方的喊聲,衛齊隐約能聽懂。
大概是叫他們投降。
這些明豬的話太難學了,比蒙古話麻煩多了。
很快,衛齊就完全明白對方說些什麼了,對方已經換成蒙古話了。
衛齊感到一陣茫然。
要是以前,這種局面他早就投降了。
保命最要緊啊。
但現在他不敢。
自老汗起兵反明,幾場大戰都把大明打的落花流水,族中早已不把大明放在眼裡。
在族人嘴中,漢人也悄悄的變成明豬。
他要是投降漢人,他的一家還能在族中擡起頭嗎?
兒子那麼勇武,不能讓他遭受那種恥辱。
衛齊下定決心,大聲吼道:“該死的明豬,快點進來送死,老子絕不投降。
”
聲音傳到房間外,番子聽清聲音十分詫異,這不像是蒙古話啊。
一個見多識廣的東廠檔頭,聽到聲音,臉色一變,他随即臉上露出喜色:“撞上大運了,這是後金的女真話。
”
“千戶、千戶,大功、大功啊!
”東廠檔頭向院外跑去。
“什麼?
後金鞑子?
”站在遠處的魏良卿得到禀報。
聽聞院内竟然是後金鞑子,魏良卿覺着腿肚子一陣抽搐。
他看看周圍衆多的護衛,膽氣頓複。
“是啊,老子怕什麼?
這麼多人在,有後金鞑子正是大功一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