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要攻擊一座堅固的城池,肯定要先試探出這座城池的防禦弱點。再針對防禦弱點進行有效的進攻。
如何試探出防禦弱點,那當然要靠人命來試探。
八旗中還有比尼堪更賤的命嗎?
所以,尼堪們就得到了女真老汗、偉大的後金天命汗、努爾哈赤的特别青睐。
尼堪們作為最佳的試探炮灰,被努爾哈赤第一批送上了前線。
為了給尼堪們一個甘心送死的希望,努爾哈赤給了尼堪們一個夢寐以求的賞格。
隻要能沖上城頭,尼堪們就能獲得八旗正卒的身份,全家都可轉為八旗軍籍。
就為了這個虛幻的泡影,數千尼堪冒着炮火,向甯遠城頭發起了無悔的沖擊。
甯遠城頭發射緩慢的紅衣大炮,并不足以阻擋尼堪沖鋒的腳步,尼堪的鋒線離甯遠越來越近了。
終于,尼堪抵達了他們需要越過的第一個障礙。
甯遠城的護城壕溝。
看到八旗兵已經接近了城外的壕溝,滿桂再次揮舞起手中的旗幟。
城頭的明軍接到滿桂的命令,大佛郎機炮開始發射。
硝煙彌漫間,甯遠城外的護城壕邊瞬間倒下一片尼堪。
新造的盾車對這種來自城頭高處的火炮攻擊,防禦效果很差,根本無法為尼堪提供有效的防護。
前有壕溝擋路,頭頂又有大量的炮火奪命。
尼堪們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必死的壓力,全軍瞬間崩潰。
當第一個士卒扭頭潰逃時,所有的尼堪全都扭頭跟随。
八旗的第一次沖鋒就這麼輕易的被打退了。
潰散的尼堪自有八旗督戰隊去收容,努爾哈赤望着甯遠城頭皺緊了眉頭。
甯遠城還真的不好攻。
甯遠明軍的火炮布置的極有層次。
最遠是紅衣大炮,臨近護城的壕溝則是大佛郎機炮負責的範圍。
單從探明的明軍配置就能看出,甯遠的防禦火力是相當的嚴密。
最讓努爾哈赤憂心的,還是甯遠明軍開炮的方式。
以往與明軍交鋒,明軍的火器往往都是一股腦的開火。
看上去明軍打的很熱鬧,實際明軍的射擊效果很差。絕大多數火力其實都是白白浪費了。
而甯遠城頭的射擊與以往的明軍有很大的不同。
甯遠明軍的射擊,層次感很強,對八旗士卒造成的殺傷,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這讓努爾哈赤對眼前的明軍,感到有些陌生。
努爾哈赤不知道,甯遠的炮手可不是一般人。
甯遠城頭的炮手,可不是大明哪些傳統的、經驗型的炮手,他們都是受孫元化和葡萄牙人羅文嚴格訓練出來的炮手。
這些炮手在孫元化的教導下,已經有了初步的标準化意識。
炮手們的觀瞄和他們的每次裝藥都有着嚴格的控制。這些控制能讓炮手們打出的炮彈落點相對集中。
不要小看這一點,能做到這一點,這就是職業級和業餘級别的巨大差異。
努爾哈赤面對的甯遠炮手,他們才是一群真正意義上的炮兵。
一群真正的炮兵,又是躲在堅城之上。他們的生命完全不受威脅。
後金鞑子若是沖不過甯遠城的護城壕溝,甚至連箭都射不到甯遠城頭。
這樣一群炮兵,在滿桂的調度下,已經完全發揮出了他們的正常訓練水準。
這使甯遠火炮對沖鋒的八旗尼堪,造成的殺傷已經完全超越了以往所有的明軍。
隻這一波沖擊,八旗尼堪就在戰場上留下了過百的傷亡人員。
看看戰場上殘留的傷亡尼堪,努爾哈赤嘴角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再攻。”
馬鞭指處,努爾哈赤毫不猶豫的下令。
尼堪,老子有的是。
在努爾哈赤眼裡,這些賤命的尼堪根本就不算他的八旗士卒。
讓尼堪先沖,為的就是現在。
現在尼堪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去為大金填平甯遠那該死的護城壕溝。
在努爾哈赤的嚴令下,剛退下去尼堪再次被迫沖上了戰場。
這次八旗督戰隊不再允許任何尼堪後退,隻要尼堪稍有後退的意思,就會被督戰隊直接射殺。
不過,英明神武、寬宏大量的天命汗,還是給了尼堪們新的希望。
隻要填平壕溝,就許尼堪本人成為八旗士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八旗尼堪已經更換了4、5支。
每支尼堪都是傷亡超過了八成,才被允許退下。
甯遠那深一丈闊近兩丈的壕溝,就在八旗尼堪這種決死的沖鋒下,慢慢被添平了一段。
望着快被填平的護城壕溝,袁崇煥忍不住有些惡心。他從沒想到,真正的戰争是如此的殘忍。
袁崇煥看的很清楚,後金鞑子充填壕溝,用的大多是他們自己人的屍體和那些破碎的盾車。
至于泥土,那估計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這些女真鞑子還真是如同野獸一般,還當真是悍不畏死啊!
袁崇煥心中充滿了震撼。
袁崇煥原以為他看過的資料中,對老奴統率的八旗兵有些過于誇大其詞。但現在看來,資料的描述竟然還算是比較公正。
後金鞑子還真是悍不畏死。
負責臨陣指揮的滿桂,心中也同樣充滿了震撼。
這些八旗兵确實與蒙古人不一樣,他們的神經似乎更為堅韌。對人命他們似乎也根本不放在眼裡。
從城頭望下去,滿桂看的很清楚。
每次沖鋒的八旗兵被擊退時,後陣的督戰隊都會毫不猶豫的,把率先潰逃的士卒直接處死。
在這種嚴酷的軍法下,沖鋒的八旗兵雖然被打殘了數支,但甯遠的護城壕溝也迅速被填平了一大段。
看到壕溝即将填平,努爾哈赤揮了揮手。他身後的牛角号陡然響起,随着号聲尼堪的動作驟然加快了一個頻率。
很快,護城壕溝被徹底填平了一段足有3、40步寬窄的距離。
牛角号聲陡歇,沖鋒的尼堪們如蒙大赦,他們拖着殘存的盾車快速撤回了八旗的陣地。
甯遠護城壕溝被填平了。
滿桂明白:如果說之前的戰鬥隻是一道開胃小菜,那現在正菜就要開始上桌了。
也就是說,從這個時候開始,甯遠才算真正進入了殘酷的攻城戰。
隻不知,甯遠究竟要付出多少鮮皿,才能在後金鞑子的進攻中支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