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7章懂得才能長遠
跟着曹恒走進廂房,文鴦和郭奕低頭面朝他站着。
落座之後,曹恒看向他們:“你倆也坐。”
向曹恒謝了一聲,郭奕落座,文鴦卻還站在那裡。
“你怎麼不坐?”見文鴦沒坐,曹恒問了他一句。
文鴦回道:“末将犯了過錯,見到太子已是惶恐萬分,哪還敢坐?”
“那些事情稍候再說,你先坐下。”曹恒說道:“這麼站在那裡,我看着别扭的很。”
曹恒執意要他坐下,文鴦這才再次道謝落座。
等到文鴦落座,擦恒向他們問道:“你倆這會過來,究竟有什麼事找我?”
“回太子。”文鴦還沒來及說話,郭奕就回道:“文将軍來這裡,是要向太子請罪。我并不覺着在海西有什麼過錯,太子應該也明白,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有了旨意,文将軍和我又怎麼敢不遵從?太子要是埋怨我們,實在是沒有道理。”
郭奕當着曹恒的面,說他要是埋怨自己和文鴦,實在是沒有道理。
曹恒眉頭微微一皺,向他問道:“當初我在海西剿滅海賊,從各地調撥軍戶,你們明明就在附近,卻遲遲不肯出兵相助,難道這也能說的過去?”
“我們當時也在留意海西戰事。”郭奕回道:“文将軍數次要領軍前去相助,都被我給攔住。”
看了文鴦一眼,曹恒的臉色好看不少。
接下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郭奕的臉上:“海西一戰,戰況兇險,我随時可能遭海賊所害。文将軍要上前相助,你為什麼阻攔?”
“戰況雖然兇險,可太子一直把控着戰局。”郭奕回道:“我當時看着也是心驚肉跳,可我卻相信,太子一定能把事情辦的周全。區區海賊,當然不是太子的對手。我們沒有相助,一來是陛下有旨,二來也是認為太子縱橫天下,絕無敵手。”
“話說的倒是漂亮。”曹恒說道:“你就沒有想過,萬一我不是海賊的敵手,豈不是會被他們給害了?”
曹恒言辭犀利,而且說的話也在理,文鴦隻覺着滿頭冷汗,甚至不敢擡眼看他。
郭奕卻絲毫沒有在意,欠身一禮對曹恒說道:“太子明鑒,文将軍随時都在觀望着戰事,要是真的有什麼兇險,即便攔阻,難道還能攔得住他?”
當着曹恒的面,郭奕直言了當的說這些,文鴦必定是得到了開脫,可他自己卻冒起得罪曹恒的風險。
自從走進廂房,郭奕說話就不是十分中聽,文鴦坐在一旁始終是捏着一把冷汗。
好在曹恒并沒有發怒,可當郭奕說出在曹恒遇見危險,他會阻攔文鴦的時候,文鴦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郭奕這麼說,多半會得罪曹恒。
有一瞬間,文鴦對郭奕居然滿懷感激。
難怪郭奕說,離開這裡,曹恒将對他更加倚重。
可這樣一來,曹恒對郭奕必定不滿。
想到這些,文鴦早先對郭奕的怨惱頓時消去了多半。
果然,曹恒微微蹙起眉頭,凝視着郭奕問道:“倘若果真戰局對我不利,你真會阻攔文将軍前去相助?”
“當然會。”郭奕回道:“陛下下旨,要我們暗中随行,特意囑咐一定不能讓太子見到。不是到了生死關頭,我都絕對不會贊同文将軍前往港口。”
“你倒是坦蕩的很。”曹恒笑着搖頭:“難怪父皇會讓你跟随文将軍一同前往。有你在,文将軍即便想現身援助,你也不會答應。父皇這麼安排,還真是用心良苦。
“所以不肯放任文将軍去見太子,最要緊的其實還是為了太子。”郭奕低下頭,又回了一句。
曹恒嘴角牽起一抹看起來挺冷的笑容:“海西附近軍戶,很多人都沒有上過戰場,你的意思是,我不僅不能埋怨你,反倒還得感謝你不成?”
“不敢奢望太子道謝。”郭奕回道:“隻求太子不要責怪就好。”
“伶牙俐齒,說來說去,倒都成了我的不是。”曹恒笑着搖頭:“罷了,其實我也知道是父皇下了旨意。你與我不熟,見我剿滅海賊艱難,或許還會袖手旁觀,可文将軍卻是曾與我一道出關。他見我陷入危難,絕對不會作壁上觀。”
“太子說的是。”郭奕回道:“早先在海西的時候,文将軍也與我說過,他與另外幾位将軍是太子黨……”
“我并不知道什麼太子黨。”郭奕提起太子黨,曹恒打斷了他:“我是大魏太子,父皇信任,委派我監國,掌管軍政大權。已是位高權重,為什麼還要像别人一樣,搞什麼太子一黨?”
“太子威望在外,即便不結黨,也有人湊上來。”郭奕說道:“何況文将軍等人,都是追随太子出生入死的,當然會以太子黨自居。”
“朝堂結黨可是大忌。”曹恒向郭奕問道:“自從你來到這裡,一口一個太子黨,難不成是要我成為衆矢之的?”
“其實太子根本不必在意。”郭奕回道:“即便沒有太子黨,太子也早就成了衆矢之的。然而又能怎樣?大魏境内,還有誰敢與太子為敵不成?”
“雖然沒人敢明面上和我作對,難保背地不會做些什麼。”曹恒嘴角帶着笑容,語氣變得有些古怪,朝他欠了欠身說道:“譬如你,當日在海西,要是我真的不敵海賊,而你又從中阻撓文将軍相助,誰又敢說你不是懷有其他目的?”
“太子懷疑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太子。”郭奕反問:“敢問太子,我那麼謀劃,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但凡這麼做,總得有些好處才成。我倒是很想知道,和太子作對,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說的倒也是。”曹恒嘴角笑容更加明顯,他凝視着郭奕說道:“我也确實沒想到這麼做,你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得罪太子,不僅不會有任何好處,反倒會招惹來不少禍事。”郭奕回道:“我當然不會做出那樣的蠢事。”
“你是郭丞相家的公子。”曹恒臉上笑容不減,向郭奕問道:“既然朝堂之上有太子黨一說,你來這裡見我,難道就不擔心郭丞相說你什麼?”
“所謂太子黨,可以說是陛下一手扶持起來。”郭奕回道:“雖是名為結黨,可朝堂之人卻都明白,太子卻并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入了太子黨,其實隻是成了儲君将來任用重臣的人選。我家父親整日在陛下身邊,又怎麼可能揣摩不清這些。“
“這麼說……”郭奕來到太子府,曹恒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此時話已經說破,他也不再遮掩直接問道:“你來這裡,也是想在我身邊做事?”
“能在太子身邊做事,當然再好不過。”郭奕起身向曹恒行了個大禮:“隻是早先所為,或許會令太子不爽。還不知太子肯不肯容留。”
“倘若我不是大魏太子,而且不用承擔監國之責,或許我不會原諒。”曹恒說道:“我既然身為大魏儲君,又協助父皇治理天下,就不能容不得你。”
盯着郭奕的臉,曹恒眼睛微微眯了眯,笑容也斂了起來:“海西一事我就不再追究,隻是既然跟了我,以後再如此做事,我必定是不會輕易放過。“
“陛下的旨意,難道我們也要違背?”郭奕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問了一句。
“父皇的旨意當然要遵從。”曹恒回道:“既然追随了我,當然要知道該如何在父皇的旨意和我的利益之間斡旋。既不能抗旨不遵,也不能像在海西一樣,這些事情把握精準,可不容易。”
“太子放心,我明白該怎樣去做。”郭奕回道:“再有類似海西的事情,我必定會做到陛下與太子都滿意。”
“你父親是郭丞相,郭丞相向來有鬼才之稱。”曹恒說道:“于鏊是連這些小事也做不妥帖,我對你還真的會很失望。”
曹恒站了起來:“該說的已經說了,太子妃懷有身孕,趁着沒什麼要緊事,我得多陪她一些。你倆要是沒其他事情,先回去吧。”
文鴦見他要走,欠了下身,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
郭奕朝他使了個眼色,文鴦才什麼都沒說出口。
剛才郭奕說的那番話,把文鴦在海西的過錯洗了個幹淨,所有的罪責全他一個人給背了下來。
雖然曹恒并沒有責難,甚至還答應讓郭奕也留在他的身邊,從此往後成為太子黨的一員,可文鴦還是覺着欠了郭奕一些什麼。
所以當郭奕向他使眼色的時候,文鴦才沒再堅持說什麼。
曹恒走向門口,倆人躬身相送。
等到曹恒離開,他們才走出廂房。
“到現在我還有些迷糊。”走在往太子府正門去的小路上,文鴦說道:“我們在海西辦的事情,别說是太子,就算是我,到如今想想,心裡還是梗着過不去。想想剛才太子在的時候,我到現在心裡還有些發慌。”
“太早先我已說過,太子在廂房見我倆,就是沒把文将軍當成外人。”郭奕回道:“海西的事情雖然會讓他覺着不爽快,可我們畢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何況早先我并不是太子黨,說話辦事不會站在他這邊考慮,他也能夠體諒。”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太子不體諒,我倆該賊怎麼辦?”文鴦說道:“雖說那時确實是你攔阻我,我才沒有領兵前去相助。可我要是執意帶兵前往,你又怎麼能攔得住?”
“文将軍有顧慮,太子又怎麼會不懂?”郭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下了旨意,将軍雖然想要前去援助太子,可将軍也明白,一旦那麼做了就是抗旨不遵。所以太子并沒有責怪将軍。”
“我記得太子臨走之前說了一句,遇見同樣的事情,你要想法從中斡旋。”文鴦向郭奕問道:“我是想不明白有什麼斡旋的法子,不知郭廷尉有什麼辦法?”
“在海西的時候我沒想過。”郭奕笑着回道:“如今沒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也沒有必要去想。等到以後再遇見這樣的事情,我好好琢磨個法子也就是了。”
郭奕并沒有說他有什麼法子,更讓文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眉頭微微皺起,好像在思忖着什麼。
實在沒想明白又什麼法子從中斡旋,他也隻好不再多想。
“文将軍是當世猛将,沙場之上縱橫往來難有匹敵。”郭奕對文鴦說道:“像太子要求我去做的事情,不過是些蠅營狗苟的小事,文将軍也不屑于去做……”
“郭廷尉無非是說我想不明白該怎麼去做。”文鴦回道:“其實郭廷尉可以明說,我本來就不擅長謀略。以往征戰,也是太子出謀劃策,我與其他将軍隻管執行也就是了。”
“術業有專攻。”郭奕回道:“沙場之上沖鋒陷陣,一百個我也不是文将軍的對手。至于想些太子不屑于去想的小事,文将軍還真不一定比我強到哪裡去。”
“何止是不比你強。”文鴦回道:“連太子會怎樣做都能算的精準,論起謀略,以後必定會個太子不少幫襯。”
“太子确實有成就大事的風範。”郭奕回頭朝已經離他們挺遠的廂房望了一眼:“先前我故意把過錯都攬到頭上,倘若他心兇狹隘,必定不會容我多說。可太子并沒有打斷我,反倒還允許我追随在他身邊。早先我還不太明白,諸位将軍從關外回來,為什麼一個個都能平步青雲。如今我是徹底明白了,跟随太子,将軍們不用顧慮太多。但凡不是做的過了,太子都能容下你們。而且太子為人大氣,必定不會吝惜賞賜。”
“那是當然。”郭奕當面誇贊曹恒,文鴦當即把話茬接了過來:“追随太子在關外讨伐異族,不僅我們這些人後來得到了封賞。就連軍中有功的将士,也一個都沒落下。太子賞罰分明,郭廷尉以後就會知道。”
“以往隻是聽說,如今追随了太子,當然要弄明白他的性情。”郭奕笑着回道:“隻有懂得太子,才能跟着他走的更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