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來到的時候,曹铄還坐在河邊眺望着對岸。
田豐走到他身旁:“公子,去卑來了。”
“帶他過來。”曹铄沒有回頭,語氣十分平淡的吩咐了一句。
走回去卑面前,田豐說道:“左賢王,公子有請。”
在田豐的陪同下來到曹铄身旁,去卑并沒有行禮,也沒有吭一聲,隻是冷冷的看着他。
“左賢王好像對先前那場仗并不服氣。”曹铄扭頭看向他問道。
“你們漢人太狡猾。”去卑說道:“如果兩軍擺開陣勢,還不一定誰勝誰負。”
“你還真是好小。”曹铄露出怪異的笑容,對去卑說道:“戰場上本來就是兵不厭詐,否則為什麼要研究兵法?”
他站了起來,依舊面朝着對岸說道:“左賢王知不知道什麼是兵法?”
“就是行軍打仗的法子。”去卑不服氣的說道:“我們匈奴人也會……”
“既然會,你還有什麼不服氣的?”曹铄說道:“兵者詭道也,大軍上陣,将士們把性命交給了主帥。身為統帥,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帶着他們活着回家,而不是在戰場上蠻幹、瞎幹。沒有打勝仗就怪對手狡猾,不過是弱者給自己失敗找的借口而已。”
朝着京觀方向一指,曹铄說道:“左賢王知不知道那是什麼?”
知是聽說匈奴人的屍體被築造成了京觀,去卑還沒有親眼看到。
當曹铄指着京觀的時候,他愕然一愣。
雖然距離很遠,去卑卻能看見,京觀完全是用匈奴人的屍體壘砌,兩萬多名匈奴人層層疊疊的摞着,隻是遠遠張望,就感覺到渾身汗毛孔一陣擴張。
畢竟那些都曾是他的部下,雖然已經聽說曹軍用他們築造了京觀,可親眼看到,心裡還是不免劇烈的波動。
“曹子熔……你……”去卑渾身哆嗦着,擡手指着曹铄,牙齒咬的嘎嘣作響。
戰場厮殺,對戰死敵軍羞辱有幾種方式。
如果這個地方沒有打算要,殺了人之後不管不問,把屍體丢在曠野中,任由野獸拖走或自行腐爛隻是其中一種。
另一種就是焚燒。
用大火把敵人的屍體燒了,是将士們發洩對敵軍憎恨的最好方式。
然而這兩種都不是最大的羞辱。
真正對死亡将士的羞辱,是把他們築造成京觀,壘砌在那裡的戰死将士,将會成為許久也不會磨滅的屈辱。
此時的去卑隻覺得兇腔像是要炸裂了一樣。
他恨不能上前撲倒曹铄,一口把曹铄咬死。
然而曹铄身邊有不少全副武裝的衛士,隻要他稍微有點異樣的動作,立刻就會被衛士們砍成肉泥。
“是不是覺得我把他們築造成了京觀,讓左賢王感等到十分屈辱?”曹铄問道。
“你給匈奴人留下的屈辱,匈奴人會永世銘記。”去卑說道:“大匈奴的鐵騎将在不久之後來到中原,到時你們漢人的屍體,将會遠遠超出這座京觀。”
“那就試試好了。”曹铄沖他咧嘴一笑,對他說道:“我們曹家對付河北袁家已經綽綽有餘,如果匈奴人想來,我會領兵迎戰。想想中原大地上到處都是匈奴人屍體壘砌成的京觀,倒也是一片上好的風景。”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聲音冷了幾分說道:“不過左賢王最好祈禱匈奴人不會輸,隻要你們輸了,我可是不惜率領大軍進入河套。你們認得我們的家,我們同樣認得你們的家。到時候就看誰殺的更多,誰的手段更狠。”
曹铄絲毫沒有理會去卑的威脅,反倒威脅了他一句。
去卑愣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劇烈哆嗦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公子不殺左賢王,本來就是不想和匈奴人結仇。”一旁的田豐連忙說道:“不就是個京觀,如果左賢王能夠答應返回匈奴,從此匈奴人再不進入中原,也是可以拆掉的。”
聽說可以拆掉京觀,去卑看向曹铄,目光滿是期冀。
“拆是可以拆。”曹铄淡淡的說道:“不過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去卑問道。
“十年之後。”曹铄說道:“如果匈奴人十年沒有進入中原,不再和我們中原為敵,也不再襲擾中原百姓,這座京觀我當然可以拆。”
“十年?”去卑說道:“到時将士們的屍體已經化成枯骨,再拆掉又有什麼用處?”
“那就留着好了。”曹铄撇了撇嘴:“反正我是不怎麼介意了!你們匈奴人向來兩面三刀背信棄義,我又怎麼信得過你們?”
“我們匈奴人從來都是一言九鼎,說話算數!”去卑說道:“答應不再出兵中原,就絕對不會!”
“文景之治的時候你們答應過,可到最後還是讓漢武打服了才老實。”曹铄說道:“光武中興你們也答應過,然而如果沒有漢明大軍出塞,你們什麼時候消停過?如今你是答應了,可你回到匈奴的第二天,可能就會有匈奴大軍來到中原。我是信不過你們匈奴人!”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親。”去卑說道:“隻要和了親,我們就是一家人,匈奴人是不會對親人下手的。”
“和親?”曹铄咧嘴一笑,對去卑說道:“和親倒是個好辦法。”
“既然公子答應,還請把曹家的小姐……”去卑開口想說請曹家把小姐嫁到匈奴。
曹铄擺着手打斷了他:“我說的和親可不是把我們曹家的女兒嫁到匈奴。曹家女兒個個身嬌肉貴,都是在中原生活慣了。她們将來是要嫁給中原的官宦之家,我說的和親是請你們匈奴多準備幾位居次,我們曹家兒郎不少,恐怕你們大單于身旁的居次不一定夠嫁。我先全都要了,另外左賢王和右賢王家中的女兒也可以充做居次嫁到曹家。和親多少代人,現在也該改改規矩了。”
曹铄拒絕把曹家女兒嫁到匈奴,反倒要匈奴人把公主全都嫁到曹家,去卑愕然,一臉茫然的說道:“公子這樣,我有些為難……”
“要麼送來你們的居次,要麼别再和我提和親二字。”曹铄說道:“我會放你回去,打與不打,你們匈奴人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