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陸遜,張昭眉頭微微皺了一皺。
陸遜如今在交州的名聲非常不好。
但凡有人提起他,都是一片背主求榮的評價聲,以至于整個陸家都因為他背負了惡名。
如果陸遜的背景像法正在益州一樣單純,他的家人也早就被孫權殺光。
可惜陸家在江東多年,早就老樹盤根關系錯綜複雜,孫權想動他們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正因為陸家在江東有着雄厚的底蘊,陸遜的背叛并沒有給家族帶去緻命一擊。
可孫權對這件事情,卻始終是耿耿于懷,以至于所有的交州官員,對陸遜都沒了好感。
來的如果不是張昭,而是其他脾氣暴躁的人,見到陸遜恐怕早就拔劍相向上前拼命了。
到了張昭面前,陸遜拱手一禮:“張公一路辛苦!”
“伯言辛苦!”張昭随意的拱了拱手:“你不在魏王身邊,怎麼來了這裡?”
“還不是為了張公。”陸遜笑着回道:“聽說張公将往成都,魏王擔心路上出了差錯,特意令我前來迎接。張公一路上,可還安好?”
“倒是也沒什麼特别的麻煩。”法正回道:“隻是一路關卡衆多,讓人走的煩不勝煩。”
“張公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魏王其實也不想防範如此嚴密,隻是諸葛亮逃到南蠻,如今益州還沒真的平定,為了益州百姓,為了巴蜀江山,主公也是不得已才這樣。”陸遜先是給了張昭有關關卡的解釋,随後問他:“張公這次來見主公,可是真的要向主公投誠?”
“那還能有假?”張昭沒好氣的說道:“我帶着誠意而來,就看魏王有沒有誠意與我商談。”
“我也相信張公的誠意,可我家主公有沒有誠意,那就說不準了。”陸遜回道:“張公見了主公,還是穩當着些。你我曾為同僚,我也不希望張公惹出麻煩。”
疑惑的打量着陸遜,張昭皺眉問道:“我來和談,難道魏王一點誠意都不會有?”
“主公當然不可能沒有誠意。”陸遜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對張昭說道:“隻是張公應該知道,所謂弱國無外交。如今交州到了垂死的境地,主公隻要下令大軍繼續推進,用不了多久,交州就會落入主公之手。對于張公來說,和談确實有必要,可對于主公來說,和談真的沒什麼必要。他肯見你,也不過是賣個人情罷了!”
張昭一臉錯愕,他并沒有想到陸遜也會和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見交州孫吳,在大魏的眼裡,根本就不再是任何麻煩。
進入交州的大魏軍隊,隻要再往前推進一些到達蒼梧,孫權也就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何況進入交州的并不隻是司馬懿那一支人馬,在交州南部,管承率領的大魏海軍也從朱崖州出發,已經在沿海一帶登陸。
魏軍兩面夾擊,交州兵馬根本沒有任何應對的能力。
攻破蒼梧擒獲孫權,對曹铄來說不過是多等幾天的事情而已。
“我也知道魏軍強大,可交州并不是完全沒人。”張昭回道:“一旦交州将士勠力同心,雙方必定會是生靈塗炭,不知多少兒郎戰死沙場。”
“無所謂啊。”陸遜朝着他咧嘴一笑:“自從當年黃巾亂起,到如今已是許多年頭。這麼多年,中原死了多少人?豪雄四起相互征伐,戰死沙場者數不勝數。主公這些年休養生息,治下人口成倍增長。我們大魏有的是兵馬,而且讨伐交州,可以說是大魏一統天下的最後一戰。此戰過後,亂世将止,戰死交州的将士們也将名垂青史。他們死得其所,也死的榮耀。相反,交州一地不顧生靈塗炭妄言抵抗,反倒會留下千古罵名。”
“千古罵名?”張昭眉頭皺着:“交州将士奮勇殺敵,隻為保住家園,怎麼就會落個千古罵名?”
“張公是不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陸遜笑着說道:“青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大魏勝了,史書還不是想怎麼記載就怎麼記載。把交州罵到狗皿淋頭,誰又敢為你們正名?”
張昭這些日子,可以說是過的十分憋屈。
先是司馬懿和他說過,想要得到尊重,并不是尊重别人就可以,而是擁有絕對實力,才能被人仰視。
陸遜此時又告訴他,青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無論交州抵抗的多麼頑強,到頭來也不過是在史書中留下不堪入目的一筆。
“我這次來,是為了和魏王商談和議。”張昭說道:“交州會不會再有一戰,全在魏王,而不是在交州上下。”
“張公所言并不盡然。”陸遜搖頭說道:“我倒覺得交州會不會有一戰,全在孫仲謀,與我家主公并沒有多少關系。”
看着陸遜,張昭說道:“願聞其詳。”
“如今大魏強盛,而交州兵微将寡且軍械糧草不足。”陸遜說道:“同樣的境遇,如果發反過來,孫仲謀會怎樣選擇?他恐怕根本不會給使者見面的機會,直接下令讓大軍把敵方鏟平。主公肯見你,已經是他給萬分的誠意。倘若張公再多提條件,隻怕這場仗還是得繼續打下去。”
“既然是和議,總不能半點好處也不給交州。”張昭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如果沒有好處,我們為什麼要降?”
“不為什麼,隻為交州上下能活下去。”陸遜壓低了聲音,對張昭說道:“益州的事情張公應該也聽說了,法孝直率軍讨伐益州,不僅把劉備逼死在阆中,還斬殺了他的所有家眷。要知道,那些家眷根本沒有多少是他直接的親屬,多半都是他後宮妃子和嫔妃親眷。如此連坐,主公也沒有多問,張公知不知道因為什麼?”
張昭沒有吭聲,他在等着陸遜把話接着說下去。
“原因其實隻有一個,主公覺得沒有必要。”陸遜笑着說道:“這個世道本來就是我強我有理,足夠強大,我們哪需要和弱者說那些沒必要去扯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