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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鄭氏父子】(為企鵝大佬加更)

王梓鈞 3608 2024-01-31 01:10

  鄭芝龍這個人很矛盾,似乎有點野心,卻又小富即安。

  他一邊以台灣為基地,趁着福建災荒搞移民,已經連續向台灣移民十年。

  但他本人又不住在台灣,反而住在福建的豪宅中。而且,兒子今年還考中秀才,似乎打算把兒子培養為高官。

  隻要别來招惹他,鄭芝龍也懶得去打誰,當個大明海防遊擊他就很滿意。

  曆史上,滿清派人來招安,鄭芝龍也屁颠屁颠就去了。離開自己的海軍,離開自己的地盤,隻帶心腹跑去北京做官。

  “哎呀!稀客,稀客!”

  趙瀚拱手行禮之後,熱情拉着鄭芝龍的手:“一官兄,快請裡面坐。”

  鄭芝龍哈哈笑道:“濯塵賢弟,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比我想象中還年輕有為。”他轉身指着一個少年,“這是犬子鄭森,小名福松,剛考上秀才。這小子不像我是粗人,縣裡就二十個廪生,他還真考上了!”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有個考上廪生的兒子,遠比他稱霸南中國海更值得炫耀。

  國姓爺?

  趙瀚不由朝那少年看去,十四五歲的樣子。跟那副傳世畫像完全不同,并非細眉鳳眼,而是眼睛又大又亮。也非瘦削纖細,他的身材遠比同齡人魁梧。

  而且進門之後,少年眼珠子亂轉,最後視線落在趙瀚身上。即便目光與趙瀚對視,少年也毫不畏懼,反而有一種挑釁的意味。

  根據荷蘭殖民者的記載,真正的鄭成功,說話語氣激昂,争執時往往帶着咆哮。

  當然,也可能對自己人溫和些,對荷蘭人則“言行暴戾”。

  言行暴戾,原文如此,這是荷蘭人眼裡的鄭成功。

  趙瀚笑着說:“令公子天賦異禀,假以時日,定非池中之物。”

  “哈哈,”鄭芝龍頗為高興道,“這小子還不錯,不過跟賢弟肯定不能比。聽說廣東、湖廣都要拿下了?”

  趙瀚語氣輕松道:“還早着呢。廣東快了,正在掃蕩粵東、粵西。湖廣隻占到長沙,正在掃蕩長沙以南的州府。”

  “啧啧啧,”鄭芝龍不禁感慨,“賢弟果非凡人,這是打下兩個半省。”

  趙瀚介紹說:“這是内弟費如鶴,半個廣東就是他打下的。”

  “見過鄭将軍。”費如鶴拱手道。

  “少年将軍,不同凡響,”鄭芝龍笑道,“令尊與我兄弟相稱,都是一家人!”

  費如鶴心裡嘀咕道:我爹跟你兄弟相稱,我姐夫也跟你兄弟相稱,那我該怎麼跟你相稱?

  一番寒暄,衆人坐下。

  坐下之前,鄭芝龍掃了一眼世界地圖,問道:“賢弟占了廣東,可要把佛郎機人趕走?”

  “隻是收回澳門,并不趕走紅夷。不過,可以招來紅蕃鬼通商,令佛郎機與紅蕃鬼相互制衡,”趙瀚笑道,“今後鄭兄的商船,也可以來廣州做生意。隻要繳納關稅,無論何人皆可在廣州通商貿易。”

  鄭芝龍突然說:“别讓紅蕃鬼來,這些家夥狼子野心。”

  趙瀚問道:“鄭兄與紅蕃鬼有仇?”

  “估計還要打一仗,紅蕃鬼一直蠢蠢欲動。”鄭芝龍說道。

  這十多年來,南中國海混亂得很。

  先是大明朝廷,聯合荷蘭人,一起攻打鄭芝龍。鄭芝龍赢了。

  接着鄭芝龍被招安,鄭芝龍、朝廷、荷蘭三方聯合,一起去打其他海盜。

  然後,海盜劉香聯合荷蘭人,一起攻打大明沿海,被鄭芝龍與朝廷合力擊敗。

  荷蘭人見勢不妙,立即與鄭芝龍交好,于是劉香又去打荷蘭人。

  很快劉香被鄭芝龍幹掉,荷蘭人開始與鄭芝龍不斷摩擦,估計一兩年之内遲早要爆發海戰。

  趙瀚問道:“鄭兄有把握擊敗紅蕃鬼嗎?”

  “十足把握。”鄭芝龍說。

  “那好,你們之間的争鬥我不管,”趙瀚說道,“鄭兄可以告知商賈,今後從南洋返航,壓艙之物可換成糧食。糧食運到廣州,關稅我收得很低,他們肯定有些賺頭。”

  鄭芝龍笑道:“好,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如此,就多謝了。”趙瀚拱手道。

  鄭芝龍說道:“我快人快語,就不繞彎子了,賢弟什麼時候打福建?”

  趙瀚玩味地看着鄭芝龍,如此急不可耐,給人一種粗鄙武夫的假象。這種核心主題,本該住下來之後,留着慢慢再讨論。

  能在夾縫中生存壯大,甚至在發迹之前,擔任日本與荷蘭的翻譯,同時獲得雙方的好感與支持。這種人,心裡活絡得很,生着一顆七巧玲珑心。

  趙瀚笑着反問:“我打福建,鄭兄幫哪邊?”

  鄭芝龍不答,隻是問道:“賢弟奪了天下,如何安置鄭家?”

  “那要看鄭兄,是想做富家翁,還是要做鎮海公。”趙瀚依舊說得模棱兩可。

  鄭芝龍問道:“富家翁如何,鎮海公又如何?”

  趙瀚回答說:“在我之下,以水田為準,每人的田産不得超過一百畝。鄭兄若做富家翁,可以從事海貿經商,但要交出大部分戰艦。鄭兄若做鎮海公,自是率領大舟巨艦,開疆拓土,縱橫四海。”

  關鍵細節,還是不說,比如趙瀚要對鄭家海軍管理到何種地步。

  若要鄭芝龍交出兵權,這人到底會不會答應?

  按照正常邏輯,鄭芝龍肯定不會答應,稱霸南海之人怎會交出海軍?

  可鄭芝龍曆史上的做法,卻讓趙瀚看不懂。丢下妻兒,離開地盤,離開軍隊,隻帶些心腹進京投降滿清是什麼鬼操作?

  “哈哈哈哈!”

  鄭芝龍見趙瀚想繞開關鍵話題,頓時也不再追問了。他起身走到世界地圖前,一邊端詳一邊說:“賢弟真要開拓四海?”

  趙瀚指着地圖說:“這什麼大小佛郎機,什麼紅蕃鬼,撮爾小國都能縱橫四海,我煌煌華夏子孫為何不能?”

  四海揚帆,是幾代人的事情,趙瀚隻能定下基調,以此來激勵費如鶴、鄭芝龍。

  他這一代人,能掌控南洋就不錯了。至于更遠的地方,隻能設置殖民點,每個殖民點移民幾千過去,再依靠民間力量不斷增加移民。

  中國人和歐洲人,是肯定不一樣的。

  就拿葡萄牙人來說,在漳州被大明斷糧,最後釀成慘敗,結果完全不記教訓。後來又跑來澳門,把能耕種的土地占了,卻又自動放棄,任由漢人農民耕種。他們甚至連控制土地,招募漢人佃耕都懶得做。有那精力去管理佃戶種田,還不如多跑兩趟貿易,于是再次被大明用糧食控制。

  中國移民則不一樣,把平民遷徙出去,第一要務肯定是種田!

  移民,墾殖,教化,不聽教化就打仗。再移民,墾殖,教化,幾十上百年之後,這個地方就是華人所有,甚至當地土著也會變成華人。

  前提是要以武力為後盾,否則就像曆史上那樣,華人移民南洋,富裕之後被人當成肥羊來宰。

  鄭芝龍指着地圖說:“先把大佛郎機從澳門趕走,再把紅蕃鬼從東蕃趕走。再驅逐小佛郎機,把呂宋也搶回來。我認為,擴張到馬六甲就夠了,漢人商賈把貨運到馬六甲,紅夷在馬六甲收貨運去西方。”

  趙瀚的想法很單純,或者說,還沒跳出幾百年後的思維。

  這個大航海時代,可不講什麼自由貿易。都是赢家通吃,輸家被人吃,若是真有實力趕走歐洲人,漢人商賈絕不會允許洋鬼子出現在南洋。

  鄭芝龍同樣跳不出既定思維,認為漢人商賈,到馬六甲貿易就是極限,根本沒考慮過跑去印度殖民。

  至于美洲,那地方太過遙遠,鄭芝龍做夢都不會有此念頭。

  突然,趙瀚說道:“我若禁止紅蕃鬼來廣州貿易,持有廣東市舶司牌子的海商,鄭兄能否少收點錢?”

  “可以。”鄭芝龍笑道。

  這是一筆交易。

  鄭芝龍要跟荷蘭人打仗,趙瀚不準荷蘭人來廣州,就等于削弱荷蘭人的實力。

  而那些海商,都要給鄭芝龍交保護費。今後,隻要在廣州領到牌子,海上保護費就可以少交一點。畢竟趙瀚要收關稅,鄭芝龍要收保護費,會把海商的利潤壓得太低。

  現在雙方屬于合作關系,就像大明與鄭芝龍,也屬于合作關系。

  甚至,迫于鄭芝龍的實力,朝廷會選擇看不到,鄭芝龍可以同時跟大明、趙瀚合作。

  鄭森一直在旁邊聽着,一會兒看看趙瀚,一會兒看看費如鶴,一會兒又盯着那副地圖,也不曉得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聊了一陣,趙瀚安排他們先休息,畢竟一路旅途勞頓,等休息好了再來宴飲暢聊。

  被帶到客房之後,待房中隻剩兩人,鄭森問道:“父親,這個趙瀚真能得天下?”

  鄭芝龍歎息:“以一省之力,同時出兵湖廣、廣東,兩三個月時間就有如此局面。不說他能得天下,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還是能輕松奪取的。我們要在南方讨飯吃,今後都得仰此人鼻息。真要撕破臉皮,對大家都沒好處。”

  “唉!”

  鄭森此時的夢想,是考取大明進士,然後入朝做高官。

  在海上讨生活,哪有在朝堂掌權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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