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
趙瀚翻閱着台南送來的前線奏報,熱蘭遮城還真就不管了。
赤嵌城駐紮兩千大同軍,台灣艦隊每天去巡邏。熱蘭遮城的荷蘭人上不得岸,又出不得海,全都在島上給憋着。
甚至居住區旳漢人,自負水性好的,夜裡偷偷離開島嶼,遊到岸上來投奔大同軍。這些漢人,并非全是荷蘭人的狗腿子,許多隻是在島上做工而已,剃頭匠、鞋匠、裁縫、廚師等等。
逃離島嶼的漢人越來越多,水性不好的也在跑,他們拆下門闆劃到對岸。
直到最後,荷蘭人派兵警戒,禁止任何人離開。
但早已兵無戰心,那些荷蘭士兵,都懶得警戒巡邏。紛紛拿出存貨,在值勤時抽煙喝酒,守得就跟篩子一樣,沒幾天漢人就跑完了。
整個島上,隻剩荷蘭人和奴隸。
沒人給他們剃頭,沒人給他們修鞋,沒人去收拾屎尿。城堡和聚居區都臭氣熏天,僅有的少量耕地也荒着,那群奴隸根本就不頂用。
再這樣下去,荷蘭人就算不餓死,也非得被憋瘋不可。
“拿筆來。”趙瀚說。
李香君立即捧來紙筆。
趙瀚寫下一條谕令,遞給司禮監女官:“讓内閣轉交兵部和都督府。”
這道命令很簡單,讓李定國在明年開春之後,前去北方編練一個騎兵師,黃蜚調去台灣接任師長職務。
調來調去,事出有因。
把李定國調去南方,是他那個師,閩粵籍貫的最多。
把李定國調回北方,是又要擴軍了!
在草原打仗,騎兵非常重要,目前純騎兵師隻有一個,趙瀚決定訓練出第二支來。戰馬是足夠的,遼東有官方養馬場,草原上的蒙古人,這兩年也經常南下賣馬。
之前是糧食不夠,大量移民消耗太多,軍隊那邊得省着點用。
明年就緩過來了,山東、河南兩省,田賦減免期已過,明年就能足額征收田賦。而且,北方的大同銀行,錢糧兌換點也日漸鋪開,魯豫兩省的人口也充實起來,越來越多的抛荒土地被開墾。
山東、河南休養生息好幾年,終于開花結果了。
甚至趙瀚猜測,這兩省的實際人口,肯定超過之前上報的數量,躲進山裡的百姓又出來不少。
除此之外,大同軍的每個師,明年将增加到11000人。
增加的1000人,大概可以理解為正規工兵部隊。除了做工兵的事情,偶爾還要客串民夫,幫着運輸辎重什麼的,軍中車隊也由他們負責——之前都是有償招募農兵做事。
這種兵種,大明也有,從軍餘當中挑選。
大明那些軍戶,長子當兵,擁有軍籍。家中其他兄弟,則被劃定為軍餘,平時可以自己找事兒做。但如果開戰,一些軍餘就得應征,幫助正兵搬運甲胄,幫助正兵洗衣服之類,甚至還要擔任輔兵任務。
另外,再從各軍挑選精銳三千,召回南京充入禁衛軍,皇帝禁軍數量達到五千。
明年軍改之後,加上新組建的騎兵師,全國正規軍數量将接近25萬人。
如果再算上各省的巡檢兵(武警),不包含城市警察部隊,總兵力約為40萬。巡檢兵和警察一樣,大部分都是退伍軍人擔任,以輕微殘疾和稍過年限的士兵為主,戰鬥力不輸給正規軍多少,平時專門負責剿匪、緝盜、平亂。
雲南、貴州、廣西三省,巡檢兵數量非常多,說白了就是防止土司殘餘勢力作亂!
在北方繼續擴張,說句實話,趙瀚并不熱心,因為時機不成熟。
看看朱元璋的曆次北伐就知道,前兩次狂飙突進,由于在北方根基不穩,吃了教訓朱元璋立即收手。當時北方都被打爛了,根本就沒多少人口,軍糧全得從南方調運,費時費力還不怎麼讨好。
于是,朱元璋大量移民屯田,經營北方八年之後,才開始第三次北伐。這就容易得多了,北方人口更加充實,就地征集民夫和軍糧也方便。
趙瀚此時面臨的情況差不多,北方人口太少,即便把草原打下來也不好守住。就算能守住,還要駐兵草原,得從南方運去軍糧,消耗的巨額錢糧能把費純給逼死。
為今之計,一邊編練騎兵,一邊發展北方。
等騎兵練好了,北方也緩過來了,才是北出草原的真正時機。
“陛下,朱家兄妹來了。是否召見?”女官提醒道。
趙瀚說道:“讓他們進來吧,把田妃也叫到禦花園來。”
田秀英更先到達,朱家兄妹,還得慢慢穿過紫禁城。
“拜見陛下!”
“免禮,坐吧。”
朱家兄妹頗為拘謹,田秀英熱情招呼,親手拉着朱媺娖坐下。
趙瀚問道:“工作學習如何?”
朱慈烺回答道:“回禀陛下,臣在江甯縣做禮科科長,去年縣衙給臣的考評為憂。慈炯在金陵大學讀書,上學期成績全年級第六十九名。慈炤無意仕途,也不想讀書,目前在慈芳書社做學徒,他打算今後開一家書鋪過日子。至于媺娖,在玄武湖小學做數學老師。”
玄武湖小學已經在外城了,估計是朱媺娖應聘老師的時候,沒考上城内的學校。
做老師,是如今的高知識女性,最容易被社會接受的職業。畢竟,身為皇後的費如蘭,還在廬陵縣女校做過老師呢。
趙瀚聽完,微笑看着朱慈炤:“你的志向,就是開一家書鋪過日子?”
朱慈炤回答說:“回禀陛下,每天有雜書看就行了。”
趙瀚說道:“那沒必要自己開書鋪,翰林院和欽天院的藏書樓,有數不盡的雜書可看。你自己挑一處,去做圖書管理員吧。”
“謝陛下!”朱慈炤大喜。
又聊了一些閑事,趙瀚問道:“你們找我作甚?”
“臣鬥膽,請陛下為三弟賜婚。”朱慈烺把家裡的情況說了一遍。
趙瀚問朱慈炯:“女方家裡是做什麼的?”
朱慈炯回答說:“她是安徽人,家裡是經商的,還有一位族叔在山西做知州。”
“難怪不敢把女兒嫁給你,”趙瀚問道,“你們情投意合嗎?那女子是否願意?”
朱慈炯連忙說:“願意的,曉梅願意的。我們都私定終我們情投意合,經常在學校一起看書。”
“隻要女子本人願意,賜婚也未嘗不可,”趙瀚說道,“這事兒一并辦了吧,慈烺可有中意的女子?”
朱慈烺回答:“已經托人說媒,是城外一間雜貨鋪店主之女。”
趙瀚又問朱慈炤:“你呢?”
朱慈炤似乎非常鹹魚,平時喜歡看雜書,此外沒啥興趣愛好,就連心上人都沒有。他搖頭道:“還沒想過成親的事。”
“那就以後再說。”趙瀚也懶得當媒婆。
最後看向朱媺娖,趙瀚問道:“媺娖呢?有沒有喜歡的男子?”
朱媺娖說:“回禀陛下,并無。”
朱媺娖才是最愁嫁的,因為兄妹幾個南下,本身就是因為她被崇祯嫁給趙瀚。這事兒沒有可以宣傳,也沒有刻意保密,卻早就傳得天下皆知。
前朝公主,還差點嫁給當朝皇帝,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娶?
趙瀚仔細思索,還真不适合配婚給大臣的兒子。可民間男子,也不能随意許配啊,這事兒還真不知道該咋辦。
而且趙瀚感覺有點别扭,純粹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他若是站出來給朱媺娖許婚,仿佛就是自己給自己送了一頂綠帽子。
左思右想,也不曉得該咋辦,趙瀚說道:“等你有了意中人,便再給你賜婚吧。”
“謝陛下。”朱媺娖不悲不喜,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中午,朱家兄妹被留下來吃飯,下午還被田秀英邀着去逛禦花園。
離開紫禁城的時候,朱慈烺責備道:“媺娖你都十九歲了,再不嫁出去,就真是老姑娘。陛下為你賜婚,你便應着,為何不鹹不淡的回答?回去之後,我就讓媒人幫忙物色,總能找到一個才德俱佳的,到時候你可不能推三阻四。”
朱媺娖苦笑道:“大哥,你忘了當初那個李公子?”
“你提他做什麼?都三年前的事了,難道你還忘不了?”朱慈烺郁悶道。
朱媺娖說:“不是忘不了,是心灰意冷了。”
當時朱慈烺還在金陵大學讀書,那位李公子則來南京探親。一次,朱慈烺帶着朱媺娖,在逛書店時跟李公子遇上。
郎才女貌,一見傾心。
李公子在離開南京之後,還長期保持通信,說别人不敢娶前朝公主,他李某人就算抄家滅族也敢,很快就會再回南京來提親。
突然,通信斷了,再無音訊。
大概率是那位李公子,在請父母派人提親的時候,說明了朱媺娖的身份,然後一切都化為泡影。
朱媺娖一直等着對方來信,一年,兩年就在去年,終于來信了,卻是李公子已經娶妻,讓朱媺娖不要再等。
自那以後,朱媺娖就對男人不再信任,覺得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朱慈炯突然來一句:“姐姐嫁給陛下算了,反正當初爹是同意的。”
朱慈炤頓時急了:“那怎行。我母親是陛下的妃子,難道妹妹也做陛下的妃子?”
“也對啊,亂了倫常。”朱慈炯撓撓頭,一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