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濟州島進貢來三匹馬,算是這幾年養馬的成果展示。
“站起來講話,”趙瀚對兩個官員說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一個官員起身回答:“回禀陛下,臣名王貞,籍貫廬州,祖上世代以養馬為業。到萬曆年間,廬州便已無馬可養。幸賴陛下恩德,臣方能去濟州縣重操祖業,而今擔任濟州牧馬監的監副。”
另一個官員說:“陛下,臣名梁桂,祖上是蒙古人,明初遷居濟州島。如今臣是漢人,已學會了漢話。臣有一子梁震,在張将軍手下當兵。追殺滿清僞王多铎,便是犬子帶着騎兵進山,僥幸獲得僞王多铎的屍身。”
趙瀚點頭贊許:“汝等忠于職守,把戰馬養得很好。此次回去,皆有提拔。”
大同軍已在遼東半島,初步站穩腳跟。那裡地廣人稀,土地綽綽有餘,因此不利于灌溉的山嶺草甸,就沒人願意去開墾荒地耕種。濟州島畢竟太小,得尋一塊新的養馬地,而遼東半島就剛好合适。
大明開國之初,在遼東設有許多養馬場,至弘治年間已被将門侵吞殆盡。
隻有遼東半島的養馬場,尤其是蓋州、複州那片,一直維持到萬曆年間。甚至專門興起了“馬城”,成為整個遼東的馬匹交易中心,就連女真人也把戰馬送來出售。
濟州牧馬監的監正,即将被調去遼東,開辟新的養馬基地。騰出來的職位,正好由眼前這兩人升任。
王貞指着一匹純種馬瓦裡馬說:“陛下,這是在濟州島繁衍的天竺馬。馬齡已經兩歲,高大威猛,可堪戰陣。兩歲以上的天竺馬,在濟州島已繁衍出847匹,其中102匹公馬已閹割為戰馬。”
馬兒兩歲就可上戰場,大概屬于少年時期,三歲才算真正的成年。
被閹割的102匹公馬,應該都在三歲左右。品相不足以留下配種,質量又達到戰馬級别,那就全部閹了送去軍隊服役。
趙瀚繞到戰馬側方,撫摸着馬鬃說:“确實威猛。”
專門挑來獻給皇帝的,能不威猛嗎?
這匹馬年僅兩歲,肩高已經達到1米58。渾身皮毛烏黑發亮,猶如漆黑的綢緞,隻前額有一塊菱形白斑。
可惜兩隻耳朵太萌了,高高豎起還朝中間比心,瞬間就把威風凜凜的形象破壞殆盡。
王貞又指着另一匹相對較矮的馬說:“陛下,這匹馬也是兩歲。其母為漢拿馬,父親為天竺馬,也是能上戰場的好馬。”
漢拿馬,濟州島土馬與蒙古馬的雜交後代,如今屬于龍騎兵的主流戰馬。
而印度馬瓦裡馬,又有印度本土馬、阿拉伯馬、土庫曼馬的皿統。
也就是說,眼前這匹再度雜交的馬兒,那皿統簡直複雜到沒邊。肩高約為1米36,外型更像是蒙古馬,但又帶着少許馬瓦裡馬的特征。
王貞指着最後一匹馬說:“此乃濟州土馬與天竺馬的後代,可……可供皇子騎乘。”
真正的濟州土馬,肩高隻有一米左右,特别雄壯的能達到1米15以上。
趙瀚能夠想象那配種畫面,肩高動辄超過1米5的馬瓦裡馬,騎在肩高隻有1米的濟州土馬身上……簡直就是在蹂躏。
“這東西配出來,就專給孩童騎着玩?”趙瀚問道。
王貞有些尴尬:“臣心皿來潮,想知道這兩種體型差異巨大的馬,配出來的混皿後代到底是啥樣。一共配了十多匹,眼前這匹是最好看的。雖然還是矮得很,但四肢不似濟州土馬粗短。另有一匹,肩高将近四尺,比龍騎兵的戰馬還高,但四肢粗短隻能用來拉貨。而且臣嘗試過了,那匹馬拉貨很好用,力氣又大、耐力又足。”
這特麼屬于基因突變?
同樣是濟州土馬和馬瓦裡馬的後代,一匹隻有三尺高,一匹卻有四尺高,足足相差了30厘米。
對此趙瀚還得鼓勵:“多嘗試是好的。那匹四尺高的驽馬,既然便于拉貨,就讓它繼續跟天竺馬配種。看看後代能變成啥樣子,說不定能搞出一種專用于牽引火炮的好馬。”
“臣一定全力以赴!”王貞得了皇帝誇贊,頓時就心花怒放。
就是這話聽起來不對味,你全力以赴幹嘛?又不是讓你去配種。
又是一番訓誡鼓勵,兩位養馬官謝恩離開。
趙瀚讓人訂做一套騎具,隔幾日把長子叫來:“铳兒,這匹馬是你的,從今天開始學習騎射技藝。”
趙匡桓已經七歲了,正适合騎乘矮馬,見之欣喜道:“父皇,它還沒長大嗎?怎這麼矮啊。”
“馬中侏儒,隻能長這麼高。”趙瀚解釋說。
一個懂得騎術的侍衛,開始客串趙匡桓的老師。先教怎麼上下馬,然後拉着皇子慢慢遛彎,雖然肩高隻有1米1,但對七歲的孩子來說還是有點危險。
好在這匹馬很溫順,或者說是懶惰,騎着騎着就停下發呆。
此馬沒有繼承到父親的身高,卻繼承到父親的呆萌耳朵,同樣是高高豎起向内比心。而且身材比例勻稱,不似一般的矮馬,四條腿往往又粗又短。這貨矮雖矮,乍看還有些矯健意味,像是一匹神駒的縮小版。
又過數日,趙匡桓已經能騎馬小跑,充當老師的侍衛全程跟跑,生怕皇子掉下來摔着哪裡。
趙瀚也抽空練習騎術,每天與兒子一起騎幾圈。騎馬打仗肯定還不夠,但騎馬逃命已算湊合,他這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騎過馬。
時間飛逝,已至夏收時節。
南京周邊種小麥的不多,夏糧主要收獲油菜籽,比小麥收獲時間更早一些。收了油菜籽,晾曬之後趕緊榨油,騰出來的土地灌水種晚稻,榨油剩下的殘渣正好可以肥田。
若是種植早稻,則用豆粕來肥田,這些都屬于古代“化肥”。
榨油時節,滿城飄香,趙瀚都能聞得到。
稍微練出點騎術的趙瀚,不滿足于在家裡騎馬,想帶着家人外出去打獵。
他把後妃們叫來,開心道:“油香四溢,麥子也快收獲了。這般喜慶時節,一起出門逛逛吧,去紫金山那邊打獵。”
費如蘭說道:“可我們不會騎馬啊,不如夫君打獵,我跟妹妹們正好野遊。”
“好啊,好啊,”費如梅頗為興奮,“很久沒去野外耍了,平時在城裡轉悠都有侍衛跟着。”
盤七妹同樣很積極:“哪天出門?我提前準備吃的,最近我又學會了一種糕點。”
柳如是笑道:“不如把田夫人也叫上,她是會騎射打獵的。”
趙瀚終于想起來,這裡還有崇祯的妃子和兒女,便說:“把那幾個孩子也叫上吧。”
朱慈烺已經十四歲,如今正在讀中學,期末考試竟能考得全校前二十。他讀的可是好學校,一大堆尖子生,隻能說老朱家的基因不錯,因為朱媺娖在女校的成績也很好。
“拜見陛下!”朱慈烺領着弟弟妹妹前來拜見。
他們以前叫趙瀚叔叔,懂事之後就改口喊陛下,也有可能是田貴妃私底下教導的。
趙瀚點頭贊許:“半年多不見,你們都長高了許多,聽說學習成績都不錯。好好讀書,将來也是可以做官的。你們的父親,既然千裡相托,我也不會虧待你們。”
“多謝陛下!”前朝皇子皇女們連忙謝恩。
朱慈烺是真的懂事了,去年有士子悄悄接觸,不待對方說明來意,他當場将其大聲喝退。
前朝太子,能有如今的自由,已經算趙瀚非常大度。
衆人坐着馬車出城,唯獨趙匡桓非要騎馬。七歲大的孩子,騎着矮馬穿街過市,激動得渾身發抖,搞得那些侍衛們心情緊張。
從南京内城的東南方出去,車駕直奔孝陵衛。
那裡最初是朱元璋養馬狩獵的地方,也曾做過朱元璋的練兵校場,最後一家子都埋在那片區域。
朱元璋、馬皇後、朱标,他們三個是一家子,其餘嫔妃、皇子和皇女,情感就顯得疏遠許多了。馬皇後死的時候,朱元璋嚎啕大哭,朱标死時同樣悲痛萬分。
一直到趙瀚占領南京,孝陵衛、玄武湖等區域,才向民間解除禁令。
而今玄武湖周邊,興建大量民居和店鋪,玄武湖上也到處是畫舫和漁船。至于孝陵衛,一直有片區域,屬于大同軍的校場,正規師離開南京之後,皇帝親衛會在校場輪流操練,同時還兼着做養馬場。
孝陵衛的養馬場,主要是收集到的南方戰馬,喂養訓練一番再送去軍隊服役。
“叩見陛下!”
幾個太監奔來跪拜,他們以前就在此守陵。趙瀚登基之後,驅逐了大部分,但還留着幾個太監,給朱元璋、馬皇後、朱标掃墓。
趙瀚說道:“既然來了,就去拜拜吧。”
又是一番行走,終于來到孝陵。
趙瀚帶着妻兒給朱元璋上香,念念有詞道:“明太祖在天有靈,晚輩趙瀚前來拜祭。君之遺志,自有後人承襲,君亦能含笑九泉矣!”
上香憑吊之後,趙瀚轉身對朱慈烺、朱媺娖等人說:“這是你們的先祖,都來上一炷香吧。”
幾個老太監,看着前朝遺孤,在那兒拜祭朱元璋,都縮在角落裡悄悄抹淚。
也不知是在哭大明,還是在哭崇祯,又或者是哭他們自己。
(上一章兩處錯誤,一是算銀子算錯了,二是路易十四的年齡。都已經改正,今後發現數字錯誤,就不要再笑話了,體育老師很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