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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7【殿試】

王梓鈞 3674 2024-01-31 01:10

  今年的會試,人數特别多!

  各省大學的往屆畢業生,也有資格參加。這屬于重開科舉旳特例,今後的大學畢業生,隻準參加一次會試——如果考不上進士,要麼滾去做九品官(金陵大學可外放從八品),要麼去考研究生,要麼就自謀生路去吧。

  趙瀚當初的公考思路,終究還是向現實妥協了。

  各地衙門自己組織公考,必然弊病叢生。這已經是被證實的事情,現如今的底層吏員考試,就等于是基層公務員考試,每年都會被查出許多走後門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沿用科舉制度,并兼容公共學校制度。

  各級官吏選用制度,大概如下:

  府裡組織小學畢業考試,成功畢業的小學生,可參加縣裡的公務員考試,考中者就可以觀政之後做縣鎮吏員。

  省裡組織中學畢業考試,成功畢業的中學生,優秀者可以公費讀大學。其中,全省最優的三個,公費讀金陵大學。其餘優秀者,公費讀本省大學。無法公費者,可以自費讀大學。

  沒能讀大學的中學畢業生,可參加省裡或府裡的公務員考試,考中者觀政之後可做省、府吏員。

  縣鎮吏員,因政績升遷,甚至能轉為八九品小官。但八九品小官,随着今後官吏制度完善,很可能就是小吏升遷的極限,隻有能力超強者能跨過七品知縣那道門檻。

  若是公費生,隻要能拿到大學畢業證,自己又願意做官的,一個九品官職就有了。

  各省的大學畢業生,不管是公費生還是自費生,都有一次機會參加會試。

  公費生就算沒被錄取,地方大學也能外放正九品,金陵大學則能夠外放從八品。因為就算是落榜者,他們都屬于萬裡挑一,含金量高于明代的舉人。

  這麼說吧,除了少數民族學生和留學生,金陵大學每年招收的公費生,暫時隻有30多人而已——等北方中學教育普及,數量肯定還會增多。而各省大學的公費生,每年也隻有四十五個(視州縣多少而定)。

  此時,有大學的省份就那麼幾個,加上金陵大學在内,每年的大學公費畢業生不足300人。而明代會試三年一屆,每屆錄取大概300—400人,至少也會外放正七品官員。

  趙瀚治下的公費大學生,三年加起來900人左右,考不上的外放八九品,考上了也最高正八品,算起來數量比明代還更少。

  當然,自費大學畢業生,就得好好考試了。不被會試錄取,就沒有做官資格,隻能去參加省府級别的吏員公考。

  像崔文秀這樣的朝鮮留學生,也被視為自費生之流。

  他出身于朝鮮大族,但在南京讀書之後,就再也不想回去了。為了能留下來,他廢寝忘食的苦讀,終于拿到大學畢業證,也是目前唯一能畢業的留學生。可還得會試被錄取,才能留下來做官,否則就隻能在南京做京漂。

  驗明身份之後,崔文秀進搜檢房脫衣服,就連内衣都被仔細檢查,防止夾帶有考試相關信息。

  好不容易進入考棚,崔文秀忐忑而又激動。

  這屆會試,依舊采用兩套考題。

  崔文秀作為留學生,考的是新式教育卷子。上午考經學(四書五經)和大同理論,下午考數學和物理。接下來,還要考天文、地理、律法、公文、水利、農事等等,一共有兩天的會考時間。

  由于大學專業不同,考試題目可以選擇,就像前朝士子選五經一樣。但是,經學、數學、公文和大同理論,不管什麼專業的學生都必修必考。

  崔文秀緊張做題的時候,李及秀和張兆庸,也在答傳統教育的卷子。

  李及秀感覺,會試考題更難了,即便他鄉試之後,自修了數學、物理,此時遇到同樣是抓瞎。其考試難度,無限接近各省的中學畢業統考。

  死定了,死定了,李及秀眼前一片昏暗。

  兩天的會試考完,便到了閱卷時間。

  新式教育卷子,分文理兩房閱卷,不會産生什麼房師。舊時教育卷子,還是分為五經房閱卷,反正也就那麼點人,而且慢慢的就取消了,有沒有房師無所謂。

  還有,禁止考生在試後拜座師!

  這是新朝第一屆會試,禮部尚書陳茂生負責組織,主考官按理該由吏部尚書擔任。但為了體現朝廷的重視,主考官直接讓宋應星來做。

  半月之後,會試放榜。

  新舊兩榜,各錄取一百人。

  崔文秀站在新榜之下,從後往前看,一下子就看到自己,他興奮狂呼:“我中了,我中了,第九十六名!”

  李及秀也在舊榜那邊呼喊:“我中了,第四十五名!”

  舊榜之下,孫承恩不敢置信的看着榜單,旁邊的朋友紛紛拱手:“恭喜扶桑兄,今日高中會首!”

  曆史上,孫承恩是順治朝的狀元。

  這一個時空,孫承恩由于出身常熟大族,被強行分家移民前往山東。他剛開始還抱怨,誰知時來運轉,挨着年齡極限考上山東鄉試,如今又中了會試舊榜第一名。

  幾家歡喜幾家愁,沒中會試的大學公費畢業生,苦笑着離開現場。其實也沒幾個,往屆畢業生,公費的很多都參加工作了。

  真正人數多的,是往屆大學自費畢業生,此時哭嚎聲震天響。皇帝說了,隻有一次會考機會,這次落榜就隻能去考省府級别的吏員,他們這種自費生連直接外放九品官的資格都沒有。

  說實話,活該!

  即便是自費生,能從大學畢業的也不多。畢業好幾年了,還沒被官府選用,說明真的不怎麼有能力。

  而且眼光還高,不願主動去做事。

  真正主動的自費畢業生,早就直接去考吏員了。他們有大學生的身份,升遷速度更快,最早的一批自費生,都已經有人在做知縣了。

  今後選拔官吏趨于正規化、系統化,可不會再如此順暢,他們純粹自己把自己給耽誤。

  又過數日,中榜者前往紫禁城,到承天殿參加殿試。

  新舊兩榜,共二百人,天還未亮,就在大殿外苦苦候着。

  張兆庸落榜了,李及秀也沒啥熟人。他這些天,都泡在欽天院的藏書樓裡,并未受邀宴飲結識朋友。

  終于,有女官和侍衛在喊皇帝升殿,舊榜第一名的孫承恩,帶着舊榜士子排隊入内。新榜那邊,第一名叫做張守約,卻是個廣東的小商人之子。

  趙瀚想要提拔北方士子,但新舊兩榜會首,祖籍全在南方。隻不過,孫承恩被強行分家,被迫移民山東而已。

  “拜見陛下!”

  二百士子,齊刷刷作揖,按照名次排考試座位。

  大殿是遵循物理規則的,趙瀚的聲音不大,卻能傳到靠門的位置:“免禮,都坐下吧。”

  這兩百人,已經考上進士,那就不用再玩新花樣了,殿試跟明朝一樣隻考策論。

  李及秀很快拿到試卷:三月十五,臨策天下貢士。制曰:朕承天應民,君此華夷,亦既有年矣。夙夜持敬,不敢怠恣,一念在民,欲萬民皆有所得。今日之寰宇,非同于往時。西有歐陸強番,跨海殖民四海。東有廣袤大陸,地廣且兼人稀。東西之間,又有奧斯曼、波斯、莫卧兒,皆龐然大帝國也。北方羅刹國,已臨北海之畔。此萬世未有之大變局,且問華夏中國當如何自處之?

  什麼鬼?

  李及秀有些傻眼,這題目實在太大,是放眼全世界問中國該如何發展。

  幸好,他這些天都在讀書,若不是通讀了四海圖志,李及秀都沒法搞清楚羅刹國在哪兒。

  就拿明代的科舉來說,雖然會試靠的是八股文,但殿試必然考的是實際問題。

  比如朱元璋的殿試,就考過如何對付元朝殘餘勢力,狀元卷給出的答案是屯田實邊、步步為營。又比如楊慎中狀元的卷子,正值劉六劉七起義,殿試考的是如何防止、平定民亂。

  嘉靖皇帝有一次殿試更實在,直接問怎麼給皇帝理财,原因是他的錢不夠用了。

  新榜會首張守約,略加思索,提筆就答:“臣對曰:三代之時,天下即為中原。秦漢之時,天下方為今之中國。而今之時,天下必為四海諸國。何異也?上古三代,舟車不便,行百裡便稱遠足;農耕不興,治萬人已是不易。當今之世,揚帆蹈海,一去十萬裡,經年可達也”

  “譬如西班牙者,歐陸小國,殖民阿美利加,擒土民為奴,攫金銀無數。又如荷蘭者,撮爾之邦,以商為政,臨四海而稱霸”

  “我華夏中國,禮儀之邦也,自不與蠻夷相同。然不可不謀萬世,閉門九州而自大,當放眼四海而治政。周天子分封諸侯,諸侯化蠻夷以為國民。古之東夷、西狄、南蠻、北戎,今皆為國人也”

  “域外番邦,不服王化者,皆當教化之。去載興師,廢琉球國而置縣,臣已知陛下之心也。此國君臣,陽奉陰違,上欺聖主,下殘黎民。我大同中國,理當讨伐,施仁政于其民,此亦仁義之舉也。百年之後,琉球百姓,便如古之夷狄蠻戎,因教化而為我華夏子民”

  張守約五歲開蒙,讀過幾年私塾,又讀小學、中學、大學。再加上生在廣東沿海,長期聽聞海外事情,現在又經常看報紙了解國策。他的思路,竟然跟趙瀚高度一緻。

  (前幾天痛風,手腳一動就疼。唉,今後不能喝啤酒、喝肉湯,不能吃海鮮、内髒、豆制品,連小龍蝦也不能吃。感覺人生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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