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托山勢修築的營寨,已經被布拉哈軍隊包圍。
前來投靠的各族士兵,難免感到恐懼,甚至可以說人心惶惶。
布哈拉作為曾經的中亞霸主,雖然已腐朽不堪,但此時還餘威尚存,很多被統治部族是不敢反抗的。
包圍營寨的第二天,總督米爾紮前來叫陣。
梁震用千裡鏡觀察片刻,頓時就笑起來:“居然是這種軍隊,幸好咱們兵少,敵人主動前來接戰,否則吓跑了可不好追啊。”
雷之玑同樣在觀察敵軍,一臉疑惑道:“布哈拉建國百餘年,竟然沒有學會步戰嗎?”
劉勤則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問道:“敵軍有破綻?”
“哈哈哈哈!”
梁震和雷之玑相視而笑。
雷之玑解釋說:“敵軍根本沒有真正的步卒,也不知道如何列下步兵大陣。便是他們的火铳兵,說穿了也類似我軍的龍騎兵。”
這是一件讓人費解的事情,稱雄中亞百餘年的帝國,居然不會排列步兵大陣。
布哈拉的軍隊,可以說全是騎兵。
即便是步卒,平時也騎馬趕路――這裡隻論正規軍,臨時招募的部落武裝不算。
此時此刻,敵方步卒來到營外,紛紛下馬開始排列。在劉勤這種外行看來,似乎陣型頗為整齊,但在梁震眼裡卻要笑死人。
有人說,滿清的部隊是騎馬步兵,而眼前的布哈拉軍隊。卻是實實在在的下馬騎兵。
而且,明明裝備了大量火槍,卻不見他們攻打營寨時帶火炮。
雷之玑說:“可惜我軍路途遙遠,沒有帶來戰車。否則戰車陣布下,敵軍怎也打不進來。”
“何止戰車,火炮也沒帶多少。”梁震說道。
口徑稍大的火炮都沒帶,這次帶的全是虎蹲炮,因為虎蹲炮兩個人就能扛着走。
眼見中國軍隊不出戰,米爾紮終于下令進攻。
但是,米爾紮沒有動用精銳,畢竟大同軍威名遠播,他先用烏茲别克部落武裝去探知虛實。
被派上來的烏茲别克士兵,皆來自比較靠西邊的部落,對布哈拉國王還算忠誠。他們平時半耕半牧,此刻攻打營寨,紛紛下馬前進,腰上别着彎刀,手裡舉着弓箭,個别士兵的手臂上還有小盾。
大同軍這邊,數萬人的大營,隻靠3500中國士兵當然守不住。
前來投靠的各部勇士,雖然野戰不敢打,守禦營寨還是有膽子的。雙方隔着木栅欄對射,互有傷亡,攻擊方自然傷亡更重。
米爾紮此人應該是個宿将,他讓部落士兵去輪番攻寨,看似屬于非常愚蠢的添油戰術,卻是在試探營寨的防守弱點。
而且,米爾紮不斷調派兵力,想要牽扯調動守軍,從而找到突破口發動總攻。
但是……大同軍有熱氣球!
四隻熱氣球升起,當然不是要投炸彈,而是居高臨下觀測整個戰場。
大同軍的營寨,本就是依山而建,地勢比攻擊方更高。再用上熱氣球,戰場局勢一覽無餘,敵人怎麼調兵全看在眼裡。
而米爾紮處于低矮處,營寨又有木栅欄遮擋,很多時候隻能猜測裡面的情況。
打了整整一天,米爾紮發動十多次進攻,總是被梁震輕松給化解。
因為米爾紮的哪隻部隊一動,梁震立即就知曉了,提前調兵前去防禦。不但有營寨的防守之利,而且往往以多打少,不斷積累局部勝利。
那些投靠過來的部落士兵,見梁震指揮如神,雖然已經有了死傷,但士氣卻越打越高。
至今,大同軍都沒動過,始終作為預備隊觀戰。
米爾紮的核心精銳也沒動,因為全是重騎兵和火槍手,他可不會讓這些士兵死于攻堅戰。
連續交戰三日,米爾紮那邊死傷接近兩千,而大同軍這邊隻死傷三百多。都是各自的附庸部隊,隻要不士氣崩掉,死傷再多也不心疼。
第四天,米爾紮不打了,選擇圍困營寨,把大同軍活活給圍死。
畢竟大同軍遠道而來,軍糧不可能帶太多。投靠過來的部落,也不可能有太多糧草,即便沿途能劫掠一些,被堵在營寨裡也最多撐一兩個月。
“敵将不是傻子,終于開始圍困咱們了,”雷之玑說道,“這裡是敵人的地盤,圍困越久,兵力就越多,可以不斷招募士兵。我們的軍糧,卻一日比一日少。而且被圍久了,投靠過來的部落将士,士氣也會下跌,說不定就有人暗中投敵。”
“那就打呗。”梁震說道。
就在此時,一股騎兵從東南方而來,數量大約有2000人左右。
卻是扯旗造反的明格部,在邁赫穆爾的帶領下,跑來幫着大同軍作戰。他們已經造反了,而且是第一個公開造反的,絕對不可能獲得饒恕,隻能賭一把,或許還可以死中求活。
“居然還敢來,那就一起殺了!”
米爾紮怒火攻心,派出精銳騎兵,朝着明格部騎兵殺去。
邁赫穆爾見狀,立即下令開熘。
明格部雖然騎兵有兩千,但裝備可謂爛透了,連穿着皮甲的都不多。如此乞丐般的輕騎兵,倒是适合放風筝,反正打不赢就跑。
“出寨決戰!”梁震當機立斷。
米爾紮見大同軍有異動,立即下令召回精銳騎兵,隻留三千輕騎,繼續追趕那些明格部騎兵。
雙方都是數萬大軍,而且遊牧騎兵特别多,整個戰場展開近十裡地。
說實話,沒法指揮。
特别是梁震,投靠過來的部落首領,根本看不懂大同軍的旗令,也聽不懂大同軍的軍号。撒出去之後,隻能憑本事作戰,梁震别想對那些軍隊如臂使指。
這場大戰,從交戰之初就顯得特别混亂。
部落騎兵對陣部落騎兵,還都特麼想保存實力。放眼望去,全在互相騎馬射箭,而且随着騎兵遊弋,戰場面積越打越大,橫向排開已然有十多裡――米爾紮也沒法指揮了。
看似到處都打得熱鬧,卻一直沒有短兵相接。
就是來來回回一直射箭,哪個部落稍微處于下風,立即就往戰場邊緣跑,生怕自己的部落損失過重。
打到最後,完全混在一起,變成了部落之間的大混戰。
雙方主将,對此不聞不問,全都鎖定了彼此的精銳主力。
當中央戰場的部落軍隊變少,米爾紮終于開始出動精銳了。兩千騎馬火槍步兵,五千輕甲弓騎兵,朝着3500大同軍沖來。
大同軍的陣前,擺滿了拒馬樁,是從安集延城外抓工匠打造的。
米爾紮的命令,是讓火槍手到了射程,全體下馬朝着大同軍射擊,五千弓騎兵也朝大同軍射箭。射亂大同軍的陣型之後,重騎兵才派出來摧毀大同軍。
“虎蹲炮!”
二十多門虎蹲炮,被擡到拒馬樁之後。
由于長途跋涉,梁震根本沒有帶炮彈,全是從營寨山上弄來的碎石子。
大量碎石子填入炮管,如此敷衍的彈藥,有效射程不足一百米。如果敵人穿着棉鐵複合甲,八九十米都打不穿,隻是感覺到很疼而已。
但這就夠了,遠超火槍和馬弓的射程。
大概六七十米的樣子,對面的火槍手陸續下馬。弓騎兵則還在繼續往前沖,而且是繞向兩側,打算從左右兩面朝大同軍射擊。
“轟轟轟!”
二十多門虎蹲炮發射,碎石子漫天飛出,砸向那些剛剛下馬的火槍手。
當場就有三四百個火槍手,稀裡湖塗被石彈打中。
頭部、頸部等要害部位中招的,當場就倒下了。也有一些雖然被打中,但石子可能比較小,輕傷者隻感到疼痛,重傷者被碎石子給砸骨折。
這時就能看出士氣了,布哈拉軍隊的士氣,那是真的不怎麼高。
大同軍炮兵還在填彈,布哈拉火槍手沒有趁機往前沖,而是集體上馬開始撤退。連那些沒有被炮擊的地方,火槍手都在撤退,似乎不打算跟中國軍隊拼命。
軍饷都拿不齊,還拼個什麼鬼?
繞向兩翼的弓騎兵,還未進入馬弓射程,大同軍的火槍手就開始齊射了。
一陣槍響,弓騎兵也後退了,隻留下一百多具屍體。
米爾紮惱怒于士兵的膽怯,但也沒有當場處罰,而是下令調來兩支部落騎兵。他不願讓自己的精銳皿戰,打算讓部落騎兵當炮灰,趁着大同軍填裝彈藥之際,再下令精銳趁機沖殺。
“騎兵出擊!”
梁震突然出動騎兵,把僅有的五百騎派出。
不是殺向布哈拉精銳,而是去援助更遠處的部落士兵。
看到大同騎兵小心過了拒馬,而且朝着左方戰場奔去,米爾紮有些搞不明白狀況。
但他也懶得去多想,在米爾紮看來,心腹大患是那些大同軍,而且中國主将就在步兵大陣裡。隻要解決了中國軍隊,殺死中國主将,剩下造反的部落再多,他都能輕輕松松滅掉。
騎兵營長盧兆雲,率領五百大同骁騎兵,過了拒馬樁帶之後立即加速。
那邊已經打成一鍋粥,亂七八糟射個不停,不把對方射到潰逃,就沒有部落願意短兵相接。
盧兆雲才不管這些,瞅準一支敵軍,立即不要命的沖過去。沖鋒過程當中,十多個大同骁騎兵,被敵人的弓箭射落馬下,更多騎兵則是盔甲上插着箭失。
轉眼間,大同骁騎就沖進去,那個烏茲别克部落立即逃跑。
附近的塔吉克部落騎兵,見狀頓時士氣高漲,跟着大同騎兵一起追殺。
沿途砍死幾十個敵騎,被追趕的部落轉向逃跑。盧兆雲卻直線前進,朝着另一股敵人沖去,将那股敵軍沖得逃跑之後,附近的吉利吉斯騎兵也跟上。
不多時,跟在大同骁騎身後的部落騎兵越來越多。
一盤散沙的部落騎兵,其實還是想打仗的,畢竟他們已經造反,若是輸掉戰争的話,肯定會被總督秋後算賬。但他們缺個主心骨,沒有主心骨,他們就要保存實力。
反觀總督米爾紮麾下的部落騎兵,他們平時本就被國王盤剝,願意跟着總督打仗,已經是對國王最後的忠誠了,絕對不可能為國王流皿到底。
五百大同骁騎,在盧兆雲的帶領下,沿途不斷擊破敵軍,不斷有部落騎兵加入。
沖到最後,五百骁騎隻剩四百出頭,将近一百中國士兵長眠于此。但他們身後的部落騎兵,已經彙聚上萬,以大同騎兵為箭頭,沿途所過無人敢擋。
主要是之前的大混戰,讓跟随米爾紮打仗的部落,全部打得兵力分散了,一時半會兒根本聚不起來。
邁赫穆爾也帶着明格部騎兵,繞圈子跑回了戰場,他見狀不禁贊歎:“好勇勐的戰士!”
追擊邁赫穆爾的布哈拉輕騎,卻一個個臉色劇變,吓得立即逃向米爾紮那邊。
盧兆雲身後的部落騎兵越聚越多,終于沖向米爾紮的本陣。兩萬多騎兵,鋪天蓋地殺去,米爾紮身邊的重騎兵都吓壞了。
至于追随米爾紮的部落騎兵,大部分已經逃之夭夭。
“上刺刀,步兵出擊!”
梁震親自率領步兵,插上刺刀,越過拒馬,排列整齊走向敵軍。
“總督大人,快逃吧,我們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