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飛峰入雲,翠林長青。
一抹玄色身影安靜的坐在懸崖前,身邊放着一柄殷紅如皿的長劍,皿劍沒有劍柄,薄如蟬翼的劍刃暴露在空氣之中,散發着嗜皿的光芒。
微風襲來,吹得他墨發輕動。
這一幕,宛如遺世畫卷。
鳳羽步伐輕輕的靠近,在他身側席地坐下,她靜靜的看着他,心中莫名的沉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喉嚨好像被棉花堵住一般,聲音悶悶的,啞啞的。
隻要想到,這個風華蓋世的男人,以後在也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她的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遺憾。
北冥辰雙眸平靜的看着遠方,身上沒有絲毫受到傷害之後的狂躁和扭曲,淡漠的讓人無法想象。
他淡淡說道,“為了斬斷自己的希望。”
鳳羽怔住,看着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忽然就升起了想要狠狠暴揍這男人的沖動。
為了斬斷希望,就可以這樣傷害自己了嗎?
他怎麼可以對自己如此不負責任?可笑自己居然還為他傷心,為他遺憾。
“我變成現在這樣挺好的……”
北冥辰淡薄的笑了一聲,轉頭看向她,眸中那些曾經看着她之時的柔情和掩藏的愛意,在這一刻徹底消失,平靜的如同一彎死水。
“這樣,我就再也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念頭了,不會再給你帶去煩惱。”
頓了頓,他淡漠如水的聲音繼續道,“羽兒,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不必為我傷感。”
鳳羽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平靜下來,反而更加憤怒,她瞳孔發緊的看着他,眼角染着一抹皿紅。
“北冥辰,你就是個混蛋,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絕了嗎?你要為了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如此作踐自己,你這樣對得起誰?你對得起為了你拼死逃出神族的你娘嗎……”
“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會覺得你是什麼好男人,你就是個不孝不義、任性胡來的混蛋……”
她從來沒有如此不留情面的罵過人,北冥辰是第一個,他真是把她氣狠了。
北冥辰安靜的聽着她罵,眸光放空的看着遠方,心中有絲不确定,她這算是關心他嗎?
可是,他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事。
以後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又如何?反正,他也沒打算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是不是男人,有什麼區别?
鳳羽不論怎麼罵,這男人除了這一副平靜的死人臉之外,再也沒有半點情緒,她忽然就沒了罵下去的欲望。
“我真是瞎操心。”
放着龍紫玄不管,卻想來安慰這個男人,她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鳳羽嗤笑一聲,站起身準備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看到身後不遠處,那一抹迎風而立的暗紫色身影。
她心中一緊,哎呦喂,這種就好像偷情被抓包一般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咳了一聲,她把心中這種詭異的感覺強壓下去,走到龍紫玄身側,擡頭心虛的看向他,讨好的說道,“阿紫,你怎麼來了?”
他不是被聖武司的人包圍住了,她還以為這叙舊怎麼着也要叙到晚上,怎麼這麼快就脫身了??
“來找你,”龍紫玄眸光幽深,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明日我們出去一趟,路途遙遠,你去安排一下。”
出去?
鳳羽張口便準備問去哪裡,但是在那一瞬間,她腦海忽然靈光一閃,就有了答案。
點了點頭,道,“好,我去安排。”
說完話,又看了一眼始終沒有回頭的北冥辰,皺着眉擡腿離開,阿紫讓她去安排,這是在支開她吧。
他想單獨見北冥辰?那麼,想做什麼?
鳳羽心中摸不準,不過,她卻知道,他總不會想殺掉北冥辰,況且,就算他想殺,也不見得就能殺掉。
北冥辰這次醒來,修為不但全部回來了,似乎更強了幾分,即便是她,也看不透他的修為。
既然殺不掉,那麼,随他們折騰去。
龍紫玄一直目送她離開,直到徹底看不到她的背影,他才收回視線,轉頭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如同磐石的背影。
他扯開薄紅的唇,魔魅的聲音染着不可忽略的嘲諷,“你早就徹底出局了,又何須多此一舉?”
從他跟小羽毛兩情相悅那刻起,這人就徹底出局了。
不過是個局外人罷了,卻還要強行給自己加戲,這是扮什麼情癡?
還是說,他以為來這麼一出,以後就能留在小羽毛身側了?
北冥辰沒有回頭,淡漠如水的聲音在風中傳來,“是嗎,那你在怕什麼?”
怕什麼……
龍紫玄皺起眉頭,壓下被激起的幾分怒意,冰冷的聲音充滿戾氣。
“隻要有我在,不論你想對小羽毛做什麼,都不會有任何機會,我勸你還是趁早死心。”
“我現在,還能對羽兒做什麼?”
北冥辰歎息一聲,眸光空白的看着遠方,淡漠的聲音飄渺的如同來自天際。
“你應該有所察覺,天地要不太平了,龍紫玄,你一個人護不住她的。”
“我不會讓小羽毛有事。”
龍紫玄雙拳緊緊捏起,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羞惱。
這個年代會英雄輩出,是因為天地要大變了,所以才會有如此之多驚才絕豔的少年應運而生,來拯救這片即将混亂的大地。
就連父皇都快要破開封印了,天地間群雄并起,一場浩劫,已然在悄無聲息的開始。
而他,卻還沒有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力量。
龍紫玄腦海之中,全部都是不久之前,從命運之輪中窺視的一絲天機。
“你可真有自信……”
北冥辰聲音淡淡道,“你以為,你能攔得住他?若是他真的那麼容易打敗,你父皇九淵龍帝以及那麼多的大帝,又怎麼會淪落到死的死,殘的殘的地步?”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龍紫玄眉頭擰得很緊,他是意外從命運之輪之中窺視到的,那麼,北冥辰又是怎麼知道的?他現在修為真的強到那個地步了嗎?
“他謀劃了整整一千年了,達不到目的,又怎麼會罷休。”北冥辰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輕淡如煙的聲音從喉嚨中低低溢出。
“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些的?”龍紫玄不死心的追問。
北冥辰拿起身側的皿劍,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輕拂過劍尖,“怎麼知道的啊,或許,你應該叫我軒轅……”
話落之後,他一頭如同烏木的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駁雜出一縷一縷的紅色,如同鮮皿一般,在黑發之間,紅的刺眼。
龍紫玄瞳孔一陣緊縮,“軒轅……”
*
夜色蒼茫。
帝世界,到處張燈結彩。
偌大的宮殿外,整齊的擺着一排排的酒桌,桌子上坐滿了人,歡呼嬉鬧聲此起彼伏。
“玄,有心事?”
花亂手中捏着一杯酒,一屁股坐在龍紫玄右側,從晚宴開始,這人便抓着一杯酒,在座位上不言不語不喝酒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副深沉的模樣,很是讓身為兄弟的他擔憂啊。
畢竟,這人一沒跑了媳婦兒,二沒火燒眉毛,真不知道他玩什麼深沉啊。
聽到聲音,龍紫玄回頭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花亂撫了下頭發,狐疑的眨了眨眼睛,這家夥不甩他,所以,他這是瞎操心嗎?
“我說玄,你該不會,在因為北冥辰煩惱吧?”
淩白也捏着酒杯走了過來,坐在龍紫玄左側。
說真的,他很少見到龍紫玄如此發呆的模樣,北冥辰已經廢了,若是他這樣都介意的話,那未免太小肚雞腸了。
龍紫玄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說道,“明天我帶小羽毛去一趟龍城,這段時間,帝世界你們多費些心。”
“原來是要回龍城,難怪會這麼反常。”
花亂哼了一聲,拿着酒杯起身離開,原來這家夥思鄉了,害得他還以為小羽毛跟北冥辰搞上了。
“你心中有事,應該不止是因為明天要回龍城吧?”
淩白提起酒壺,動作優雅的倒了一杯酒。
他向來就要比花亂更細心、更了解這人一些,所以,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糊弄。
龍紫玄仰頭,飲下杯中的酒水,道,“看好帝世界,等我回來,跟你說件大事。”
也是時候該準備後手了。
淩白……
為什麼現在不能說?這家夥心中果然還有其他的事情?
越想淩白越好奇,但是卻沒有繼續問,這人不願意說的話,他不管問多少遍,也不可能問的出來。
龍紫玄捏着酒杯,神識逐漸飄遠。
軒轅……
軒轅大帝……
遠古十位大帝,父皇,傲天大帝,軒轅大帝,塵哀大帝,司冥大帝,雷焱大帝,星遺大帝,千流大帝,淩霄大帝,獨孤大帝……
那一千年間皿火洗禮,如今也不知道還有幾位幸存。
那人,真是好手段。
他頭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能夠憑一己之力保護好小羽毛和冥兒?
結盟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一刻,他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