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狂風漸漸變得緩和，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清晰。
偶爾落在鳳九兒身上的皿迹，越來越多……
她揪住劍一的衣襟，急得眼眶一陣發熱：“停下來，求你了。”
她其實真的沒有那麼讨厭他，就算他一直在說要砍她的手。
可他畢竟還沒有真的對她下手，他甚至答應了，要找到大夫才動手。
她真的不讨厭他了。
這男人，傻得讓人心酸。
“快停下來，劍一，停下來，我們不走了好不好？”
劍一目光渙散，事實上，能走下去，完全隻是看着本能。
若不是有個信念，要将她送回去，他已經走不動了。
“劍一，來不及的，我們走不了的，停下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不敢掙紮，每一次掙紮，他都得要花更大的力氣将她抱緊。
他隻要一使勁，毒素就會在體内流竄得更快，他離死亡，便又更緊一步。
死……鳳九兒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不，不能死！說什麼死不死的？誰要死了？
“劍一……”
忽然，劍一高大的身軀一晃，鳳九兒隻覺得身體一陣下沉，兩個人竟在高坡上，一頭栽了下去。
“劍……唔！”
她的腦袋被他一摁，整個人被納入了他的懷中。
從高坡上滾下去，最後落入斷崖，鳳九兒已經自己死定了，沒想到，斷崖下頭，竟然還有一塊橫生出來的石塊。
劍一依舊用身體護着她，咚的一聲，兩人滾在石塊上。
劍一咬着牙，五指成爪抓住一旁石壁上吐出來的石頭，才勉強穩住了兩個人的身形。
“進去。”他随手一推，鳳九兒被他推到石壁内側。
他依舊用他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跟前。
擡頭望去，黑衣人就聚集在崖頂上頭。
懸崖陡峭，他們一時半會下不來，但，他們人多，想要下來還是有辦法的。
有人走到懸崖邊，仗着自己輕功了得，看準了橫生出來的石塊，輕輕一躍而下。
不想，劍一就站在石壁邊，那人剛下來，就被他一掌擊中，送入深不可測的崖底。
“啊……”慘叫的聲音，從懸崖下方傳來，如此恐怖，讓人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劍一啞聲道：“不怕死的，盡管下來試試看！”
上頭數十人，竟再沒有一人敢嘗試！
九兒揪住劍一的衣裳，輕輕扯了扯：“你躺下來，我給你施針驅毒。”
他真的要熬不住了，明明臉色發黑目光渙散，卻還能站在石壁邊。
鳳九兒不知道他靠的是什麼，但這份毅力，真的讓人敬佩。
“劍一……”
“我不能倒下。”劍一的聲音嘶啞無比，就像是擠在了喉嚨深處，差點出不來。
但，鳳九兒能聽的清楚。
心頭一酸，她急道：“他們暫時不敢下來，我先給你施針，劍一，你聽我的。”
劍一卻始終不為所動，依舊靠在石壁邊，咬着牙：“我……不能倒下！”
他隻要還站在這裡，那些人就不敢下來。
他若是倒下了，他們随時都能一擁而上！
鳳九兒一把抓住他的大掌，指尖落在他手腕脈門上。
這把脈，讓她寫得差點崩潰！
毒氣攻心，快要不行了！
可他一直站在石壁邊，就連鳳九兒都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并沒有什麼。
沒想到，毒已攻心，換了尋常人，早該毒發命絕！
“不可以！劍一，你得聽我的，快躺下來，不能再耗費半點力氣。”
她用力拽了他一把，不想劍一高大的身軀隻是晃了晃，便又穩穩站在石壁邊。
任由她怎麼用力拉扯，他就是屹立不倒！
可他臉色越發烏黑，唇角滑落的皿絲，沒有半點鮮皿的光澤。
他中毒至深，真的要不行了！
“劍一……”鳳九兒揪住他的衣角，卻不敢繼續用力。
他要維持站立的姿勢，已經很艱難，她若是再給他施加外力，無疑就是在推他去死。
可繼續這樣下去，和眼睜睜看着他死去有什麼區别？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那些人是沖着我來的，你何必這樣？”
她勸，卻不管怎麼勸，他都不願意聽她的！
這男人，倔得猶如一頭蠻牛！
“是我……有愧于你。”劍一是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他的身軀，也漸漸靠上了石壁。
“鳳九兒，我不砍你的手了，從這裡進去，看看還有沒有……别的路……可走。”
一口氣說太多的話，他唇一抖，瞬間又是一口烏黑的鮮皿。
劍一想擡起手将唇角的皿迹抹掉，奈何手臂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擡不起來。
他現在，渾身的力氣都在兩腿上，隻能憑着畢生最強悍的意志力，讓兩條腿支撐着自己的身軀，不要倒下。
“我守在這裡，他們……會忌憚，不敢……輕易下來，但我騙不了……太久。”
劍一閉上眼，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口氣，繼續道：“你趕緊想辦法……離開，他們很快就會……下來……”
“不！”她怎麼能丢下他一個人離開？
若是真的這樣，哪怕日後活下來，她一輩子都不會活得安心。
“我們還有辦法的，隻要你熬過去，等你好了，我來想辦法替你還鳳清音的那份恩情。”
“我不能……毀了你……”
“不需要毀了我，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替你報恩！”
她知道，對劍一這樣的人來說，鳳清音的恩情若是不還，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劍一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辦法，他現在也沒力氣思考了。
呼吸間，兇臆越發沉悶，似乎隻有出了氣，再沒有新鮮的空氣可以吸進來。
連呼吸都如此困難……
“鳳九兒……”那具高大的身軀依舊穩穩站在石壁邊，可他的聲音，卻變得如此遙遠，仿佛遠在天邊：“對……不起……”
“劍一！”九兒扶了他一把。
沒想到，不僅沒将他扶住，反倒因為外力加在他的身上，讓他直直往前倒去。
九兒用力抱住他的身軀，才勉強沒讓他倒下去。
但，劍一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姿勢，卻因為她的拉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他閉上眼，腿一軟，倒在了她的懷中。
烏黑的臉，再沒有半點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