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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走進驿館之後,默默的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這年頭,一個婦人獨自出現在驿館中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更何況,這婦人長得美若天仙,氣質又空谷幽蘭。
所以,無數目光一直護送着李氏坐下,久久不能離開。
對于這樣的目光,李氏已經習以為常,并且已經能淡若清風、靜如蘭,反正驿館内有維持秩序的,誰又敢來調戲她,不怕脊杖一百、刺配千裡?
輕車熟路的跟小二要了四菜一湯之後,李氏開始豎起耳朵聽别人議論時事。
這也是李氏喜歡來驿館吃飯的原因之一——在這裡,她總能聽到一些有趣的事。
恰巧,李氏不遠處的兩個行商,就是喜歡高談闊論之人,尤其他們見到李氏之後,更加賣力談論時事,以期引起李氏的注意。
還别說,這兩個行商,因為走南闖北的緣故,見識的确不凡。
李氏從他們口中,的确聽到了不少大事,像嶽飛已經收複易州和涿州了,像劉锜攻打下壺關了,像韓世忠收複平陽府了,像南宋任命張所為龍圖閣直學士、充河北河南招撫使,張所現在已經招募到了十幾萬兵民,正在河南河北亂蹿跟中軍打遊擊,像巨寇李成聚衆為盜,如今手下數萬之衆,在江南、江北大搶特搶,并迅速壯大中。
另外,兩個行商還談了目前商人的大好形勢,高聲道商人如今的地位可不比從前了,是納稅大戶,于國家有巨大貢獻。
李氏暗自好笑,心知這兩個行商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進而想到大中所倡導的一些國策……
大中的基本國策之一就是鼓勵商業發展。
其實,北宋已經很鼓勵商業發展了。
但跟大中比起來,北宋那簡直就是小兒科。
大中将商人已經套了幾千年的枷鎖徹底拿了下來,破天荒的,允許商人及商人子弟穿絲綢的衣服,不将商人及商人子弟劃入賤戶,不禁商人和商人子弟參加科考,并且目前大中的一些官員就是很有名的商人,像王澤,像徐德榮。
而且,大中所創的錢莊和紙币,可以大大方便商人貿易。
所以,商人階層是最擁護李衍和大中的。
對此,李氏持保留意見。
在李氏看來,與人誠信,坦誠相待,而商人做生意難免會出現缺斤少兩,更有甚者會為了财富不擇手段,“無奸不商”這四個字将商人的真面目揭露得淋漓盡緻,因此,為了宣揚寬厚仁愛的思想,維護社會風氣,應對奸詐的商人進行一定的打壓。
李氏這是标準的儒家思想。
然而——
别說李氏這個婦人,就是朝中的一衆大人,都沒能阻止得了李衍對商人的徹底解放。
當然,李衍在解放商人的同時,也給商業加上了重稅和酷刑——有些奢侈品的稅,甚至被李衍親定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像煙草、香料等等,而逃稅的最低懲罰也是百倍罰款、脊杖二百、刺配千裡,稍稍嚴重一些的,就是抄家,甚至是連坐,總之,在大中,逃稅是重罪。
而李衍對傳統的兩稅,征得就非常少了,隻有三成,而且,功民(家裡有人參軍立功的或者是成為烈士的),隻交兩成至完全不用交兩稅(一等功民,免兩稅,最大範圍可免二百畝。二等功民,隻交一成兩稅,最大範圍可免一百畝。三等功民,隻交兩成兩稅,最大範圍可免五十畝。時效都是七十年)。
另外,李衍“發明”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稅,那就是印刷稅。
以前的房契、地契、田契一律作廢(但可以作為證物使用),自大中主政以後,大中隻承認大中的房管局、地管局、田管局所頒發的房契、地契、田契,也隻保護大中所承認的房産、地産、田産,買賣交易也隻有蓋了房管局、地管局、田管局的鋼印才算合法生效,當然,交稅也必須按照其在房管局、地管局、田管局備案的數據交——具體稅收細節參照後世的。
總而言之,李衍解放了商人,鼓勵商業,不過也加重了商稅,而在傳統的雙稅上,李衍給農民大大的松了綁,卻将矛頭直指地主階層——地主階層想再像從前一樣,兼并大量的土地,不交稅,那是絕不可能的,印刷稅會讓他們無所遁形。
李氏弄明白了大中稅收的宗旨之後,啧啧稱奇!
她萬沒想到,李衍這麼大膽,一上台就敢搞這麼大的改革!
要知道,北宋之所以亡了,有很大程度是因為王安石變法所導緻的——王安石變法以後,北宋的大臣們,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分成了變法派和保守派,趙桓上台後,之所以戰和不定,跟大臣們有主戰的也有主和的有關,但更多的還是跟變法派和保守派内鬥有關,換而言之,變法派主戰,保守派就主和,變法派主和,保守派就主戰,而趙桓這個新手司機,根本就開不好北宋這輛内部矛盾沖突如此尖銳的大車,所以才最終車毀人亡。
而李衍雖然是老司機,但一上來就搞這麼大的改革,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其實——
李氏這完全是杞人憂天。
李衍之所以敢一上來就敢搞這麼大的改革,除了因為李衍手上握有強大的武力可以鎮壓所有反抗勢力以外,還因為李衍已經在自己的其它地盤像高麗、日本實驗過了,并且已經證明這些政策全都是可行的。
李氏要的飯菜很快就上來了,李氏也就沒有心情再聽那兩個行商高談闊論了。
見此,一個行商突然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用隻有李氏和另一個行商能聽見的聲音跟另一個行商說:“陛下找到金人從北宋皇宮和北宋皇陵掠走的那些重寶了。”
另一個行商差異道:“這麼快就找到了?不是說完顔宗翰生前曾派親信之人将這些重寶全都運到嵩山上的一個秘洞中藏了起來嗎?嵩山那麼大,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了?”
之前那個行商見李氏也在聽,大受鼓舞,然後繼續小聲說道:“劉锜将軍、韓世忠将軍、張憲将軍不是捉了一千多個女真人送回京師嘛,不成想,金右監軍完顔希尹、蓋天大王完顔宗賢、金珍珠大王完顔設也馬、寶山大王完顔斜保、金東路都統習古國王按打曷全在其中。”
另一個行商道:“這已經不是甚麼新鮮消息了,這事現在誰不知道啊。”
之前那個行商急忙道:“你先聽我說完啊,劉锜将軍他們不是沒殺那一千多個女真人嘛,可百姓想殺,百姓說,這些女真人作惡多端,在咱們漢地奸淫擄掠無所不幹,不能讓他們活着,有人甚至攔下聞宰相的轎子請求誅殺這些女真人,因此,不少大臣都給陛下上奏折,請求誅殺這些女真人。”,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陛下聽了女真人的種種罪行之後,說殺了這些女真人太便宜他們了,然後下命對這些女真人全都施以宮行,之後将他們全都送去九州郡挖金礦,終身不赦。”
另一個行商催道:“該!讓他們這些女真人在我漢地惡事做盡,就該閹了他們,讓他們挖一輩子礦,真當我漢人皇帝和漢人朝廷全都是趙皇和趙宋那麼軟弱可欺呐……對了,你還沒說,陛下怎麼找到那些重寶的呢?”
之前那個行商,又偷偷看了李氏一眼,見李氏還在聽,才道:“别急,我這就說……為了給這一千多女真人施以宮刑,宮裡出動了一百多個太監,又從民間招了一百多個行刑和敲豬的好手,你不知道,行刑的那天,人山人海,聽着那些女真人鬼哭狼嚎,百姓那叫一個解氣,一千多個女真人最後全都變成了太監,就連完顔希尹、完顔宗賢、完顔設也馬、習古國王按打曷也不例外。”
頓了頓,之前那個行商,語氣一轉,然後神神秘秘的又道:“不過,就在要閹割完顔斜保的時候,出了意外,也不知怎麼的,完顔斜保的封口布竟然掉了下來,看見一衆女真人全都變成了太監,完顔斜保吓壞了,你想啊,他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正是對女人食之入髓之時,哪能甘心變成太監,所以他拼命大喊大叫,可老太監根本就不理他,準備強行給他施以宮刑,完顔斜保可能是急了,大喊‘我知道那些寶物在哪,放過我,我就帶你們去找’,監刑官聽言,就把完顔斜保帶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完顔斜保的消息了。”
另一個行商道:“完了?”
之前那個行商道:“完了啊。”
另一個行商道:“這也沒有陛下找到那些重寶的确切消息啊。”
之前那個行商道:“你傻呀,完顔斜保是完顔宗翰的次子,很可能參與過藏寶一事,甚至是主持藏寶一事,他若是肯帶路去找,怎麼可能找不到?”
另一個行商道:“這可說不準,萬一他是為了保全自己瞎說的呢?”
之前那個行商,見李氏似也有不信之色,暗暗一咬牙,然後将聲音壓得非常低,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當天晚上,陛下的第一親衛阮小七,就率領三千人出城了,直到昨天夜裡那三千人才歸來,我家臨街,夜裡我起夜,正好看見他們押運近千輛大車直奔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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