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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又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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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随輕風去 3487 2024-01-31 01:11

  這日中午時分,方應物沒有出去胡吃海喝,而是與洪松、項成賢、劉衍道等人在縣學膳堂中用膳,書面詞曰會馔。

  “你們聽說了麼?
那徐淮告了病假,回家修養去也。
”項成賢笑道:“我剛才去先生房中辦事,偶然聽到的,難怪他這幾日始終未曾露面,原來是暫時走人了。

  洪松老成持重的議論道:“徐前輩連連大失顔面,鬧了笑話,一時想不開也是人之常情。

  方應物則有些驚訝,“他這就回家去了?
竟然連今年歲試也不管不顧了麼?

  項成賢嗤聲道:“他不是不管不顧,而是對歲試失去了信心,所以這次就不願參加,幹脆告病不出挨過去。

  這就沒了信心?
心性還算堅毅的方應物表示很費解,徐老學霸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

  項成賢繼續解釋道:“想獲得鄉試解額,要麼是廪生并在歲試中不低于三等,要麼考中前十位。
那徐淮本來有心思圖謀你的廪生位置,可是被你連番打擊,|現在哪還有這個氣勢?

  既然不是廪生,所以必須考到前十才能獲得全省鄉試解額。
但有你在旁邊虎視眈眈,他自己才華又是普通人,更沒有信心拿到前十。

  最擔憂的是,說不定你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招數,直接将他打成六等,連功名都保不住。
所以徐前輩幹脆告個病假,不參加本次歲試了,兵法上這叫做避敵鋒芒。

  方應物無語,項老兄這分析也太誇張了......自家事自己知。
這次歲試他能過關就不錯了,哪還能分心去管别人?
更别說把别人打壓到降級。
簡直就是癡人呓語。

  方應物便歎道:“此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那種人嗎?
”衆人笑而不語。
埋頭吃飯,很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語的君子風範。

  偶然瞥見有人從膳堂門口進門,正對着門口的方應物無意識的多看他了幾眼。

  然而卻見此人轉身朝着這邊走過來,然後對方應物恭恭敬敬的施禮道:“不知方同學有何見教,在下洗耳聆聽。

  才多看了此人幾眼,他就低眉順眼的跑過來請指教?
這是什麼節奏?
方應物愣了愣,“哦,沒事。

  “那在下先行告辭。
”這人再施了一禮,又恭恭敬敬的離開了。
方應物目他離去。
真心覺得很蛋疼。

  洪松打趣道:“前幾天你總是憂心忡忡的沒有信心,現在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就算你在考試中,故意将文章寫差點,縣學裡誰還敢把你議論到四等以下麼?

  項成賢接口道:“不止如此。
這次方賢弟用縣尊如臂指使,隻怕會将孟先生吓住了罷?
那孟先生還敢在歲試中與方賢弟魚死網破嗎?

  瞧着眼前幾人一起低聲哄笑起來,方應物哭笑不得。

  如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幾個生員連縣學教官先生都敢調笑幾句,放在幾十年前綱紀嚴肅的時候簡直不可想象。

  但方應物又恍惚想道,這就是學霸的好處?
當真是不為學霸枉少年啊。
原來覺得區區一個縣學,還争什麼學霸很無聊,如此看來也是有趣的。

  卻說夏去秋來,光陰似箭。
時間一晃已經進入八月,再過一個月,就是縣學歲試的日期了。

  方應物漸漸的不太擔心自己歲試。
确實正如友人們所說,除了别有所圖的徐淮之外。
誰會蠢到不惜撕破臉也要把他定成四等?

  期間将小妾王蘭接到了縣城,合住在項宅外院。
白天在縣學讀讀書。
晚上床頭床尾的娛樂,除此之外生活中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日子悠閑而平靜,一如普通讀書人的生活。

  又到了八月下旬時,中秋佳節剛過,方應物在縣學聽完講,便與項成賢、洪松一起離開。

  三人正商議晚上出去打牙祭,忽然有縣衙衙役等候在縣學門外,上前對方應物道:“方相公,縣尊大老爺有請!

  方應物隻得與好友作别,随着衙役去了縣衙。
又到了後堂,拜見過汪知縣,便聽汪知縣說:“今日收到行文,浙江巡按禦史将按臨本縣。

  巡按禦史要光臨?
方應物同情的看了一眼汪知縣,隻怕這位縣尊的日子不好過喽。

  若要評選大明朝最苦逼的七品官,知縣絕對是熱門選擇之一。
别的不說,隻說這頭頂上的婆婆數目,天下七品中無出知縣之右者。

  府衙、分守道、分巡道、按察使司、布政使司、巡撫,哪個不是知縣的上司?
知縣又敢慢待哪個?
随便一個都能壓住最底層的親民官。

  當然,上面這幾個婆婆雖然都能管到知縣,但是根據國朝體制,從知府到巡撫,不會輕易下到縣裡的。
因而對知縣而言,這些婆婆勉強也稱得上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除此之外,卻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上司,不但會親自下到縣裡,而且還會事無巨細的察看一切縣政事務,包括刑名、錢糧、倉庫、民風、學校等等。

  對官場所有了解的都知道,讓地方官最頭疼的上司就是這種。
畢竟政務繁雜,哪個地方官也不敢說自己任何毛病都沒有。

  這種最令地方官頭疼的上司,就是汪知縣剛才提到的巡按禦史。

  巡按禦史雖然僅僅是七品,和知縣一樣,但卻是朝廷派出的欽差身份。
這個職務是從監察禦史中選出最優秀人選來擔當,職責就是以代天巡狩的名義,巡察各地方,一應政務無所不包。
而且巡按禦史是完全獨立于地方官府的,不受任何地方衙門管轄。

  巡按禦史的權力極大,大事上奏、小事立裁,所到之處堪稱見官大一級,是大明官制中以小制大思想的體現,戲曲中常見的尚方寶劍八府巡按就是巡按禦史的藝術化形象。

  從另一方面說起巡按禦史的存在意義,大概就是朝廷用獨立特派員制衡地方的方面大員、封疆大吏,免得尾大不掉。

  方應物心裡明白,汪知縣對提到巡按禦史,必然不是無的放矢,肯定有求于自己了。
否則巡按禦史再厲害,也是來考察官府衙門的,和他一個秀才有什麼關系?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屢屢受過幫助的方應物從道義上斷然沒有拒絕汪知縣的理由。
他便想道,既然如此,與其等汪知縣開口還不如自己主動一點。

  于是方應物行過禮後,對汪知縣說:“巡按禦史按臨本縣,實在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老父台須得仔細應付。
若有用得到晚生之處,盡管吩咐就是。

  汪知縣笑道:“本官自忖到任以來,兢兢業業,大抵問心無愧,不怕巡按禦史糾察。
隻是按慣例,巡按禦史按臨一地,必要到學校觀風。
這方面事情,就要拜托賢生你多多上心了。

  方應物恍然大悟,難怪汪知縣要找到自己。
原來是要自己幫着做好縣學工作,免得巡按禦史到縣學觀察時,縣學生員捅出什麼簍子。

  畢竟大明号稱養士百年,在縣中生員秀才是思想最活躍,又最敢說、最能說的人群,汪知縣對學校不放心也是正常現象。
确實在大明朝,秀才鬧事的現象很多很多,受到的處罰卻很輕很輕。

  “晚生曉得,老父台但請放心。
”方應物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又很關心的問道:“隻是不知巡按禦史何時按臨?

  汪知縣心裡對方應物的态度很滿意,此子确實是一個懂事的人,也很知道分寸。
他口中答道:“巡按剛上任,已經到了杭州府按規程與巡撫會面,大概再過得十來日就按臨本縣了。

  新巡按?
而且又是個一上任就先跑到淳安縣的新任官員?
方應物立刻覺察到其中關鍵之處,頗可玩味呐。

  為什麼說“又”?
他記起來上一個這樣幹的是本省提學官李士實,也是剛到任就纡尊降貴的跑到淳安縣來。

  李士實這樣做,新任巡按禦史也這樣做......淳安這個人口稀少、錢糧不豐的浙西偏僻山區小縣什麼時候成了香饽饽,導緻各種朝廷差遣官員一個接一個的往這裡跑?

  方應物知道,前次按臨淳安縣的李士實大宗師目的就是奉了萬安萬首輔的命令,跑來觀察商相公動向的。
以此類推,莫非新巡按也是如此?
方應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前幾個月,浙江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大動蕩,所以引起萬安關注和警惕,又派個人來察看情況,似乎也是應有之義。

  大概情況就是如此了!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估計以後還會有類似情況的。
隻要商相公還身體健康,萬安萬首輔就不會掉以輕心。

  不過方應物也清楚,就憑提學官、巡按禦史這些,還動不了商相公,而且彼輩也沒必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諱去動前首輔。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察看狀況并暗中彙報而已,說白了就是一種變相監視,不大可能會有實際性動作。

  故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擔心的,即便商相公那邊什麼也不做也沒關系。
常言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總是有它的道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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