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但春回堂裡依舊燈火通明，身着厚厚隔離服的人來來往往，忙忙碌碌地川流不息。整個醫館裡，看上去雖然繁忙，卻一點都不混亂。
天花疫情蔓延了這麼多天，但春回堂裡的工作人員，卻沒一個被感染。
即便是鐵打的人，經過如此重強度的工作，身體也會吃不消。所以，全部的護士都日夜輪流休息，以确保盡心護理病人的同時，也不至于自己先累倒。
又是一個夜晚過去，這個夜晚和之前的夜晚一樣，有不少人被送進來，但也有不少人被擡出去。他們雖然心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隻能盡力而為。
但誰料，天色才剛剛放亮不久，縣令齊衍就來了。
他來了之後，直接去到了正在忙碌着的顧大夫身邊，與他小聲說了幾句話。
“試藥的人，我已經給你找到了”，齊衍看着他說道，“但因為這事，又多了個意外發現，是關于王妃的。”
顧大夫一聽這話，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眼看着他。
“那個當初想要謀害小王爺的賴友升，說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當初給他砒霜的那個人，曾經說過王妃是妖女這句話。”
乍一聽這話，顧大夫十分震驚，那謠言不是前不久傳出來的嗎？怎麼在那麼久之前，就有人說了？
他的反應，和齊衍剛開始聽到這話時的反應一樣，也在猜想，眼下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是不是也是那個人傳出來的？
“那人是誰？”他忙問道。
齊衍皺了眉：“我也正是為這事兒來找你的。”
他看着顧大夫，又接着說道：“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謀害王妃，所以肯定是王妃的仇人。所以我就想來問問，王妃曾經結下過哪些仇家？”
王爺和王妃的事情，他自然不清楚。但他也想為王妃洗脫那妖女的污名，想來想去，隻能來求助顧大夫了。
但顧大夫也覺的為難，自打他和顧婉相識以來，就他所知，她結下的仇家，那可是真不少。不過那也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還是她在春回堂坐堂行醫的時候。
再說，結下的那些仇家，這麼多年下來，并沒有再來找過麻煩，看似相安無事了，應該也不至于又處心積慮地往她身上潑這樣的髒水。
要說起來王妃真正的仇家，隻怕隻有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一個了。但顧大夫卻是知道的，顧婷已經死了，怎麼還能再出來散播謠言？
顧大夫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就在此時，忽見剛剛下夜班的紫蘭交代好了手頭上的工作，正要往回走，便喊了她一聲。
紫蘭聽到顧大夫叫他，便走了過去，聽他說道：“我來問你一問，溫家的藥材鋪子裡，有沒有砒霜？”
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紫蘭感覺有些奇怪，但仍是點了點頭：“有的。”
砒霜雖說是劇毒毒藥，但也是一種藥材，溫家就是做藥材生意的，這種東西，自然也是有的。
顧大夫撚須點了點頭，随後又接着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曾經溫夫人，有沒有從溫家的藥鋪大量取走過砒霜？”
他問完這話，眼睛緊緊地盯着紫蘭的臉。
齊衍來問他王妃的仇家都有哪些，他也知道的不甚清楚。正為難之際，忽見紫蘭走了過來，便想了起來，這件事情，會不會和當初的溫夫人有關系？
顧婷雖然已經死了，但那個時候，她可還沒死。
當初事發的時候，為了查出那個用砒霜的幕後之人是誰，甯卿在每家醫館藥鋪都查過曾經大量買砒霜的人。但查來查去，卻一直都沒有可疑的發現。
直到他看到了紫蘭，猛的想起，如果家裡本身就是做這方面的，那要取走大量的砒霜，肯定不需要記錄在冊。湊巧的是，溫家，正是臨湘最大的藥材商。
他一雙眼睛裡投射出精光，打在紫蘭的身上，急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紫蘭仔細想了想，面上閃現出幾分猶豫的神色，但終是點了點頭。
“是有過。”她回道。
關于這件事，她記得比較清楚，當初的确見溫夫人拿回來過一包藥。那時候她還是她身邊的貼身丫頭，她不讓她動那東西，但她卻認得，确實是砒霜。
她遲疑地看向顧大夫，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溫夫人不是都已經死了嗎？還能再出什麼事？
顧大夫沒回答她的問話，卻又接着問道：“那個時候，她有沒有做過其他的和王妃有關的事情？”
紫蘭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在那之後不久，她就不在她身邊伺候了，所以不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并且溫夫人那人為人十分謹慎，就算她想做什麼事情，能少一人知道，她就絕不會讓多一人知道。
顧大夫點點頭，也就不再問了，轉而向齊衍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她了。不過――”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她已經死了。”
已經死去的人了，不可能還出來作亂的吧？
齊衍點點頭，但也陷入了無奈。死無對症，這可該怎麼辦？
紫蘭并不知道顧婷曾經買通人毒害過王妃的孩子的事情，那個時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讓溫夫人恨的咬牙切齒的那個人，竟然是王妃。
她悔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早一點知道？這樣就可以讓王妃避免傷害。
顧大夫又與齊衍說了幾句話，便向紫蘭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紫蘭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那賴友升也答應了，想要試藥。”齊衍又看向顧大夫說道。
顧大夫遲疑一瞬，不确定地問道：“是自願的？”
齊衍忙點頭：“絕對是自願的，本官可沒逼他，而且，大牢裡的那些人，都争着搶着要試呢。”
他可沒逼迫他們非來試藥不可，隻不過，沒和他們說是試驗罷了。
顧大夫面上的神色稍顯凝重，但仍然點了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