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哄小包子入睡的時候,突然想起有幾句挺重要的話,還沒和安陽公主說。于是,哄睡了小包子之後,她便去了她的院子尋她。
誰料,卻正好碰上宋文修也去了她那邊。
他們之間說的那些話,她也全都聽見了。
雲裳以前就知道的,宋文修愛的是顧婉。但她卻并沒有放棄,仍是在一點一點地努力着,想着總有一天,她的付出,會被他看見。總有一天,她會得到他的愛。
但現在看來,她想錯了,完全想錯了,錯的可笑,錯的離譜。
他愛的不是她,而且,這輩子也不會喜歡她。
可笑啊,她還一直堅信,隻要對他懷着一顆堅定的心,總有一天,他也會喜歡上自己。
回頭想想,她或許該感謝這次命運的偶然。雖然讓她嘗到了足夠的痛苦,但也同樣告訴了她,什麼事情,是不值得的,是無論你付出多少都不可能得到回報的。
或許,是時候放下他了。他不會愛上她的,這輩子都不會。
他不愛她,不是因為她哪裡不好,也不是因為他覺的他和她就是不合适了,僅僅因為,她不是她。
不是,又從哪裡來的愛?
雲裳自我感覺看的很透徹了,而且她也真的是理智地下了決定,要放下他。
但是,如果這種事情這麼容易實現的話,世間哪裡來的這麼多癡男怨女?
一時半會的,她不可能真的放下,更不可能真的走出來。
打定了主意,雲裳從地上站起了身子,回到自己房間。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但好在整個人還是清醒着的,不至于讓人擔心。
突然的請辭,讓安陽公主心中很是詫異,忙問道:“這是怎麼了?一點征兆沒有的,難不成,是我招待不周,讓你受委屈了?”
雲裳忙搖頭回道:“不是不是,是我突然想了起來,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還是先回去處理完了再來吧。”
安陽公主聽她這話,也沒有多想,直接打發了個人,将她送了出去。
雲裳突然回去,也讓顧婉頗感意外。
“怎麼回來了?不是樂不思蜀的嗎?”顧婉輕笑着說道。
雲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誰樂不思蜀了?那明明是你的兒子好不?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聽她這話,顧婉笑了起來,拉着她坐下,與她說了會兒話。
雲裳尚有精力應對,而且,自始至終,全都是一副精神尚佳的樣子。
她掩飾的這麼好,顧婉也沒看出什麼,隻覺的她與平時,并沒什麼兩樣。
但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的臉上,全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今天雲裳回來了,顧婉尋思着,那小包子應該也要回來了吧?自打過了午,她就一直在等待着,在期盼着,但誰料,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月上柳梢了,卻依然沒能聽到動靜。
“吃飯吧,看來今天是不會回來的了。”雲裳笑着說道。
顧婉聞言點點頭,又往門口處看了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走到桌邊坐下。
甯卿為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的面前,又給她夾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
雲裳将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禁心裡更是酸澀難耐。、
為什麼,她怎麼就這麼好的命?不但有宋文修愛護她如珍寶,更有師兄為她願付出一切。
她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但今夜對顧婉來說,卻有些難以入眠了。連續好幾天孩子都不在她的身邊,縱然今天匆匆地見了一下,但這卻無法阻擋綿延的思念。
甯卿見她這副悶悶不樂,魂不守舍的樣子,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不住地安撫她。有心想做些其他的事情來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但她現在又懷着身孕,月份尚小,隻能忍了。
今夜對顧婉來說難以入眠,對于臨湘的一對夫妻來說,也是難以入眠。
“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黑暗中,婦人的聲音悠悠響起。
與她并頭躺在一起的男人,并沒有立即回答她這個問題,似是猶豫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聲音低沉,裡面滿滿的全是擔憂。
自從把孩子過繼給了溫家之後,溫良珍得到的好處,那是實打實的。别說其他的,光是那日進鬥金的鋪子,就夠他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後來,他又拿着當初顧婷給的錢,再次置辦了幾間鋪子,也做起了生意。他本就不是個愚笨的人,相反,頭腦靈活的很,所以生意也是做的不錯。
不是他狠心賣了孩子求得富貴,而是他必須這樣做。就算不為了他自己,他也要為孩子的将來考慮考慮。
孩子被過繼到了溫家,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要繼承溫家以後的家業的,那他以後,勢必非凡。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又橫生枝節了。
就在夫人把他們的孩子抱走之後不足一個月的時候,夫人竟是又對外宣布,找到了溫正信的遺腹子。
這一下,别說溫府,就連整個臨湘,都要沸騰起來了。
原來,溫正信真的還有親生的孩子。隻是不知道了,這個孩子,會不會又是個命短的?
關于那個孩子的一切消息,顧婷全都對外封鎖,不許任何人傳出去。
正是因為如此,讓人們對于那個孩子的猜測,更增添了神秘感。
這下,溫良珍夫婦可就坐不住了,發生這樣的事,那是和他們的家,和他們的家庭,息息相關的。
那個孩子是溫正信的骨皿,按理說,肯定是以後的家主。但他們的孩子呢?又要如何處置?
以前聽人說過,說是溫家留不住後代,不是生不出孩子,就是生一個死一個。
她本來不信的,但自打夫人親生的孩子夭折之後,她就信了。如今要她把自己生的孩子推向虎口,她如何能舍得?
“要不你去和夫人說說,咱們把孩子要回來吧,不過繼給他們家了。”婦人扯着溫良珍的衣袖說道。
溫良珍狀似煩躁地一揮手,将她甩到一旁,又說道:“婦道人家不要亂說話!”
她說不過繼了,就不過繼了,難道以為這是兒戲不成?
“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那裡啊。”婦人說着這話,聲音哽咽了起來。
溫良珍見她哭了,心下有幾分不忍,便将她抱在懷裡,柔聲哄了一句:“不會的,你放心就好。”
“放心?放什麼心!”婦人捏着小拳頭,在男人的兇前捶了一下,“你自己數數,這幾個孩子,有哪個是得了善終的?”
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兒子的安危。總覺的溫正信姨娘生的兒子被找了回來,這不但是一種預示,更是一種征兆。、
現在家裡有了兩個孩子了,是不是要去一個留一個?如果真那樣的話,那他們的孩子,還那麼小,又要怎麼逃脫此劫?
婦人越是想,越是焦慮。心中萬分後悔,後悔不該當初那麼草率地便把孩子給了她。這會兒再是想要,隻怕要不回來了。
這一夜,夫婦兩個都沒怎麼睡着。一夜的歎息,一夜的輾轉反側。
次日一早,兩人不約而同的,全都早早起了床,随後去了溫府。
他們到的時候,顧婷正在用早飯,見他們來了,隻笑着讓了讓,繼續吃她的飯。
但她卻向侍立在一旁的丫頭吩咐了一句,讓她去将孩子抱來。
丫頭明白她的意思,忙走了出去,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抱回來一個用薄被包裹着的孩子。
婦人一見了孩子,頓時坐不住了,就要沖上前去,還好被男人拉住了。
這雖然是他們生的孩子不假,但現在,已經不是他們的了。
顧婷又吃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從丫頭手中接過絲帕擦了擦嘴,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所以就讓人抱了孩子給你們瞧瞧。”。
她說這話的語氣輕松淡然,又溫和的很,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壓抑或是恐懼。
也正是因為如此,婦人的膽子逐漸大了,忙起身向孩子奔了過去。
離得更近了,她也就看的越發清楚,同時,心裡竟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許久不見,她每天都在惦念,不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怎麼樣了,但此刻見了,卻又不知道該作何感受了。
這孩子不但沒見一絲的不好,反而比剛抱出去的時候,還要好了不少。
長大了不少,也長胖了,不再是之前那樣瘦瘦弱弱的了。
她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
這是她的幸?還是她的不幸?
顧婷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又說道:“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放心就好了。”
婦人聞言,臉上讪讪的,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她轉頭,見顧婷面色和善,不帶一點生氣的樣子,猶豫了片刻,仔細想了一番,這才大着膽子問道:“現在老爺的遺腹子,不是找回來了嗎?那夫人還要我的孩子嗎?”
既然溫正信的皿脈已經有了,那過繼一說,也就沒了多少意義。
顧婷聞言,那淺淡的笑容微微僵住了。
那個孩子,自然有他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