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掌櫃驚訝之餘,又忙看向甯卿,堅定地說道:“公子放心,我會立馬着人去查的,定會查出真相。”
甯卿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那個女人,總是想到别人,想不着自己,真不是個省心的。此時于她而言,情況緊急,她自己不會照顧自己,他必須要陪在她的身邊,好好地看着她。
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今天早上的時候,天色有了放晴的趨勢,不過現在,竟然又陰陰沉沉了起來。看起來,又是要下。
今日春回堂裡,病人仍然不多,但是盡管如此,裡面的氣氛,也還是很沉悶。
甯卿進去房間的時候,便看見顧婉呆呆地坐着,雙手托着腮,眉頭皺着。那眉間的擔憂,隻看一眼,便讓他心痛一下。
“查出什麼來了嗎?”顧婉見甯卿進來了,急忙問道。
他走的時候,并沒有說出去做什麼去了,但是顧婉能夠猜測的到,定然是因為這事。
春回堂說到底,是他的地方,出了事情,他自然不會不管。
甯卿搖頭,見她抿了抿唇,輕微地歎息一聲,又接着說道:“會查出來的。”
顧婉又擡頭看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現在病人的情況依然兇險十分,退燒藥要灌下去了,但是到目前為止,仍然一點好轉都沒有。
感染的情況很糟糕,她雖然給清楚了腹腔積液,但是本已感染得如此嚴重,後來再補救,收效甚微。
病人的具體情況,為了不影響治療,現在還在隐瞞着,并沒有和家屬通告太多,以防發生不測。
但是顧婉的心裡,又是緊張又是不安,每隔上一段時間,便會去病房看一次情況。隻是,每去一次,帶着希望去,卻總是帶着失望歸。
下午下工的時候,過了很長的時間,顧婉一直沒走,黃掌櫃過來讓她回家便可,這邊會安排值夜的護士好好照看着,若是一旦有什麼意外的話,會立即去通知她。
但是顧婉說什麼也不肯走,這是她經手的病人,她就必須要負責到底。變成如今這樣,這裡面,也有她的責任,如果她在手術之前,将藥都檢查了一遍的話,此時的困境,根本就不會出現。
現在病人生死難測,一分一秒,對他來說,或許都是生的希望。所以,她不能走,她要一直守在這裡。不管結果是好是好,她都要一直守在這裡。
黃掌櫃見她固執,歎息了一聲。
甯卿看了他一眼,之後,他便出去了。
一會兒之後,黃掌櫃讓人送來了飯菜,但是顧婉根本就沒什麼胃口,隻簡單地吃了幾口,便擱下了碗筷。
天色上黑影的時候,顧婉正想再去病房裡看看,她才起身,忽然見那婦人來了。
“我男人到底咋樣了?是生是死?”婦人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看向顧婉問道。
顧婉被她這一問,隻看着她,沒有說話。
說什麼才是?是生是死嗎?護士沒有來告訴,她可以确定,此刻一定是活着的。但是之後呢?之後會好轉,會活下去嗎?
顧婉心中清楚,這個可能性,很小,小到微乎其微。
上午做完手術之後,她的信心還大一點,但是一天過去了,随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她的信心,到此時,也已經快消失殆盡了。
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該做的都做了,她毫不自欺欺人,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地惡化了。
這意味着什麼?她很清楚,除非是有奇迹出現,否則的話,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兩天,病人會一直持續高熱,随後傷口化膿潰爛,就這樣,死去。
那個結果,她不敢想象,每想一點,便會不寒而栗。
來到這異世,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以來,她醫治過的病人無數,但是在她手裡,不治身亡的,迄今為止,隻有一個。難道說,這一個,将會是又一個嗎?
不管病人是誰,同樣是生命,看着他們死去,她都會心痛,會悲傷,會自責。
“你倒是說話啊,他到底咋樣了?”婦人又一邊哭,一邊焦急地問道。
自從早上她來了之後,便一直沒有回去,一直守在這裡。
那種悲傷絕望的感覺,折磨的她簡直要發瘋。但是就算顧婉不回答她的話,她依然猜測到了,情況,隻怕是不好的。要是好的話,她能不說?
婦人眼中,滿滿的,全是絕望和恐懼,她抓住顧婉衣襟的手,無力地松開。
顧婉抿了抿唇,終究沒有說一句話,便出去了。
“怎麼樣了?”她進去重症監護室之後,向護士問道。
護士搖了搖頭,回道:“好像又惡化了。”
顧婉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移步上前,又将病人檢查了一番。
的确,又惡化了。看這情況,顧婉都擔憂,别說三五天,他能否再撐一天?
病人安安靜靜地躺着,仍然在昏迷着,但是周身滾燙,從昨天夜裡開始,體溫就沒降下來絲毫。
顧婉搖了搖頭,出去了,腳下的步伐,似乎有千斤重。
她回了房間,四喜和甯卿都在裡面,四喜見她出來了,忙上前去問怎麼樣了。不過不用她回答,隻看她那悲痛的神色,她便明白了。
這一下,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甯卿看着她,她的每一寸心痛,都更痛地擊打在了他的心裡。他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地向自己走近。
顧婉走到他面前,什麼話都沒說,隻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渾身的力氣都像是消失了一樣,感覺很是疲憊,很是虛弱,很想找一個人,去靠一靠。
甯卿長臂伸展,将她抱在了懷裡,緊緊地抱着她。心疼她,卻又無能為力。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事,但是她每次面對,都會悲痛萬分。
她悲痛,他則痛不欲生。
所以,此次之後,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他一定不讓她再接診,不讓她再直面這些慘痛。他要将她藏起來,護起來,不讓她傷心難過,不讓她擔憂絲毫。
他隻要她,開開心心的,快快樂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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