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隐約記得,當時聽雲裳說過,她和師父玄虛子,有時候真把他欺負的狠了的時候,他就會不做飯。
“等到下回,他們再欺負你的時候,你就不做飯”,顧婉憤憤說道,但是又感到這樣不足以表明憤怒,于是又接着道,“不,你要做,做了不給他們吃,專門到他們跟前吃去。”
甯卿聞言,輕笑一聲。她想的,還真是,很有她的風格。
“沒有以後了。”甯卿輕聲說道。
顧婉這才想了起來,他如今都已經離開清涼山了,哪裡還有再回去做飯的時候?
不過做飯一事,顧婉了解的也不是很明白。
當初在清涼山上,自從甯卿去了之後,師傅就讓他做飯。起初也隻是試一試他罷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但是誰曾想,這小孩,不但聽話的很,而且天賦極高,隻需指點一兩聲,他便會了。
如此好事,如此奇才,玄虛子身為師傅,自然要好好培養,為他發揚光大,于是,日後的每餐飯,都成了他的必修課。
但是這孩子,起初還挺聽話,後來漸漸的,竟然心眼兒多了起來。不是在菜了多加鹽就是多加辣椒,讓他這個師父被嗆得淚流滿面,那都是家常便飯。
雖然說來是做了十幾年的飯,但是真正想起來,并沒有什麼,反而為他那平靜單調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
當然,他會用飯菜來整人,被整的人,也自然是會還擊的。也正是因為此,讓他養成了不喜被人靠近的習慣。
這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初剛剛去的時候,他以為十年很漫長,此刻回頭想想,也不過如此。
“對哦,沒以後了”,顧婉說道,但是又擡頭看着他,“那也不行,被欺負了可不能就這麼白白的算了,必須要讨要回來!”
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不管是誰,隻要是欺負了她,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不去千倍百倍地讨要回來,起碼也要讓那人付出一定的代價。
甯卿見此,不由得又笑了起來。這個女人從來都是這樣,快意恩仇,絕不含糊。
可能在别人眼裡,她沖動,極端,但是在他的眼裡,她卻是可愛的很,真實的緊。因此,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隻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一定會為她實現了。
“你快吃啊。”顧婉見他停了下來,忙說道,讓他繼續吃飯,好像他才吃了很少的一點東西。
但是甯卿卻搖搖頭,不吃了。
“不吃了?”顧婉驚訝問道,随即低頭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盤子裡,已經幹幹淨淨了,隻剩下菜湯。
她吃完之後,盤子已經見底了,她吃剩下的,全都被他吃掉了。
顧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同時,又感覺心裡暖洋洋的,很溫暖,很舒服。
與他在一起的感覺,真的不錯。
現在的感覺是不錯,但是一想到要接受他的求親,要嫁給他,顧婉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不過再仔細一想的,就這樣與他相伴一生,好像也是不錯的。
平平淡淡的,溫馨之中有甜蜜。這樣的生活,也正是她所向往的。
吃過午飯之後,甯卿很自覺地将桌上空掉的碗盤拿出去洗了。
正月的天氣,仍然很冷,水也冰冷冰冷的,顧婉看着他纖長如玉的手在冰冷的水裡洗着碗,心裡一酸,竟是心疼了起來。
一陣風吹來,将他的白紗衣角揚起,使他看起來,更是美的超然物外。
情不自禁的,顧婉也走了過去,手伸到盆子裡,和他一起洗碗。
然而,她的手才伸進水裡,便被他一把抓住。
水很冷,冰寒徹骨,但是被他的手抓住的刹那,顧婉覺的一股暖意從兩人的手心貼合處,瞬間遍襲全身。
“太冷了,你别下手。”甯卿說罷,便将顧婉的手拉了出去,随後刷刷幾下,将碗盤都洗幹淨了。
顧婉看着他,心裡還在回味着剛才他手上傳來的溫暖。
水很冷,他不讓她下手,自己來洗。光是這份體貼,顧婉就覺的,她的眼睛裡熱熱的,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充盈了起來一樣。
“快走啊。”甯卿見顧婉呆呆地站在井邊,喚了一聲。
外面冷的很,可是不能讓她一直這麼站着。
被他這一喚,顧婉這才回過了神來,沖他一笑,和他一起進了屋。
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别的人,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做,因此,顧婉便将上午在山上采來的藥材給整理了收拾了。
甯卿在一旁幫着她,這讓顧婉又有了一個驚奇的發現,原來,他對于醫藥一事,竟然也是頗為精通的。
“你師父不是教的算卦什麼的嗎?你怎麼會醫術?”顧婉忍不住好奇,問道。
甯卿正在揀着藥材,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的師父,雖然為人是可惡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隻教算卦吧。
顧婉不知道他笑什麼,反正在她眼中,奇門遁甲那些事兒,可不就和算卦是一類的?
“還有别的。”甯卿回道。
顧婉“哦”了一聲,還有别的,看來醫藥也是包括其中了。
但是顧婉仍然有一事不明,想了想,又問:“那你會縫針,也是你師父教的嗎?”
她一直想不明白,他會縫針,到底是跟誰學的?
要說是跟她學的,她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教過他。
甯卿聽她如此問,擡頭看着她,輕輕地吐出一個字:“你。”
顧婉瞪大眼睛看他:“我?我什麼時候教過?”
什麼時候教了,她自己怎麼不記得?
甯卿又是一笑,沒有說話,繼續低頭揀藥材。
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要教,才會的。
顧婉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還是不敢相信,他隻是看着她做,就學會了縫針。
要真是那樣的話,他是得有多天才?縫針,沒教他就會了。如果教了他其他的,那豈不是他很快就能上手術台了?
顧婉搖頭,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甯卿一直沒有說話,專心地揀着藥材,但是顧婉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他,他也感受到了。
照這女人的思維,接下來,他是不是該和她解釋一下,他是不會搶她的飯碗的?
顧婉用了很長時間,這才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勸說自己接受了這一匪夷所思的事實。
“那你怎麼不自己行醫?”顧婉也開始和他一起揀藥材,又問道。
“不想。”他簡單地回道。
顧婉輕笑一聲,不想,那他學的那些醫術,可不就白學了?
不過再仔細想想,好像也是。他就算自己不幹活,也能活的好端端的,幹嘛還要如此勞累?
行醫一事,雖說将病人治好了,是一件十分欣慰的事情,但是卻要時時刻刻都保持緊張,絕不能放松絲毫。要不然的話,傷害的,就很可能是一條或是幾條生命。
從醫這麼多年,顧婉深有感受,這一行,也着實是辛苦的很。
或許是想的太過于入迷了,顧婉自己都沒有發覺,兩人的手,同樣在揀着筐子上的藥材,但是不知不覺的,竟然在慢慢地靠攏,此時,兩隻手,隻有一指的距離。
随着筐子裡藥材的減少,兩隻手靠更近了,近到時不時地碰觸在一起。
但是顧婉想事情想得太專注,碰到了她的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還以為是碰到了藥材。
然而,忽然手上一緊,顧婉這才察覺,自己的手,竟然被他抓在了手裡。
又抓她的手幹嘛?顧婉不解地擡頭看他?
擡頭,一眼便看進了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沉靜,深邃,如古井幽潭,仿佛瞬息間便會将她整個兒地吸入其中一樣。
顧婉看他,他也在看她。
兩人對視了那麼一瞬,他便将她的手松開,繼續低頭揀藥材。
她的手,指尖微涼,他抓起她的手,隻是想給她暖暖罷了。
揀完了藥材,顧婉将這些藥材分門别類地或是拿出去曬,或是封好了保存起來。
經過這一下午的忙活,此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再有一會兒,估計天就要上黑影了。
看着這天色,顧婉本想去竈間做飯的,但是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都這個時候了,他也該回去了。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省的要趕夜路。”顧婉看向他說道。
甯卿聞言,沒有回話,仍然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顧婉以為他沒有聽到,于是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甯卿給了回應。他轉頭,看向她,問道:“我如何回去?”
這一問,顧婉也想了起來,自從中午回來之後見他在這裡,除他本人之外,并沒有見到其他的人,馬車也沒有。
徐清不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的嗎?為何此時不在?
“那你怎麼回去啊?”顧婉又問道,“和徐清說了嗎?”
或許徐清先回去了,等到了時候,就來接他。
但是顧婉這話才剛問話,便見甯卿搖了搖頭。
“我并沒有告訴他。”
顧婉崩潰,沒有告訴他,這邊也沒有馬車,又快要天黑了,那他要如何回去?
是啊,那他要如何?冬天天短,馬上就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