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診了會兒脈,擡頭看向安陽公主,笑道:“并無大礙,隻是有些染了風寒,不吃藥也能好的,是藥三分毒,還是别吃了的吧。”
安陽公主點了點頭,顧婉的話,她自然是相信,又接着笑道:“我就說吧,根本沒什麼大礙,還非要讓你來跑一趟。”
顧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安陽公主為人随和,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會感覺輕松快樂。但是奈何今日有蕭貴妃在此,她倒是不好說話了。
“瘟疫都好的差不多了吧?”安陽公主問道。
顧婉答應了一聲:“差不多都好了,現在剩下的病患,也正在康複,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回家了。”
“可算是過去了,那幾天我這心裡啊,可是要急壞了。”
自從顧婉進來後,一直沒說話的蕭貴妃突然說了一句。
安陽公主點頭附和:“可不是?我也是又着急又擔心的。”
瘟疫鬧的沸沸揚揚的,當初那幾天,安陽公主每日裡都在家,也不敢出去了。
“現在都好了。”顧婉笑着安慰一聲。
安陽公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坐在她旁邊的甯卿一眼。
自從進來之後,甯卿便沒說一句話,安陽公主也知道他的脾性,因此并不責怪。
“本來還打算回京去的,現在想想,還是等着她們納吉過後再走吧。”蕭貴妃說道,臉上帶着不可忽視的笑意。
顧婉一聽她這話,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但見她一副笑吟吟的樣子,十分高興的樣子,倒一點都不像是假裝的。
顧婉更是有些接受不了了,她不是一直都在反對她嫁給甯卿嗎?難道突然之間,竟然同意了嗎?
她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改變?難道,就是因為她墜崖的時候,她救了她的命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也太容易感動了吧。
顧婉想的倒真是沒錯,蕭貴妃本就是個十分容易被感動的人。隻是因為對甯卿太過于疼愛,太過于保護了,這才想要為他找一個優秀完美的姑娘。像顧婉這樣的,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不但入不了她的眼,反而阻擋了甯卿和其他姑娘的好事,所以,她才會不喜她,讨厭她。
她的态度,要說是墜崖的時候轉變的,也不盡然如此。那個時候,雖說她對顧婉是心存感激的,也知道她不是自己起初想的那樣,但是一時之間,接受她,還是有些難度。并且,當她回來之後,看見顧婷的時候,與她多年的感情,更是讓她心中猶疑,遲遲地做不下決定。
然而,就在不久前,當她看到顧婉一點都不嫌棄,一點不害怕,将那個染了瘟疫,渾身髒兮兮的孩子抱在懷裡,柔聲哄着他給他喂藥的時候,她的心,便是顫抖了起來。
當年她的兒子生病的時候,也是差一點就沒了性命,她把他抱在懷裡,哭的歇斯底裡,仿佛生命中的某一樣東西,正在慢慢地離她遠去一樣。
那個時候,如果她的兒子真的去了的話,她活在這個世上,也是再沒什麼留戀了,倒是不若随着他一起去了。
好在後來,甯卿被送去了清涼山,玄虛子将他的病徹底治好了。隻是,從那之後,十年了,她都沒再見過他一面。
所以,蕭貴妃對甯卿,這才有了一種比其他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更為深厚濃烈的感情。不管是什麼,她都想給他最好的。
今天看到顧婉抱着那個孩子,她的心酸酸澀澀的,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的一樣。
這樣的人,她的心,必定是良善的。對一個陌生人尚且能做到這般,那麼,她對甯卿,她自己的夫君,必定會更好。
隻要他好,他喜歡,她這個母親,便是真的沒理由再去拒絕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蕭貴妃做下了決定,對于他們的親事,她不再從中阻撓了,就照着甯卿的意思來便好。
顧婉眨巴眨巴眼睛,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了。
她微微地低下了頭,畢竟說的是她的婚事,所以,她也不應該表現的很是感興趣,适當的羞澀,還是要有的。
蕭貴妃說完這話之後,甯卿倒是沒什麼反應。不管她同意還是不同意,反正他這輩子都是認準了顧婉,除了她,别的女人,他不但不會娶回家,就是連一眼,都不會看。
母親現在同意了,也是更好。這樣一來,便圓滿了。
甯卿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就算他堅定自己的選擇,但如果蕭貴妃一直不同意的,他到底還是有些郁郁。這下可好了,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甯卿微微轉頭,看了顧婉一眼,眼底,情深一片。
而安陽公主,在聽聞蕭貴妃這話之後,并沒有立即接話,第一個反應,便是看向宋文修。
她知道宋文修對顧婉感情深重,此時當着他的面兒說起顧婉和甯卿的親事,他聽在心裡,必定是不好受的。
隻見宋文修淡淡地笑着,輕輕淺淺的,那笑意,和之前好像并沒有兩樣。
他沒有說什麼話,隻是不着痕迹的,看了顧婉一眼。
然而隻這一眼,便像是膠着了一樣,深情不移,不減。
在場的人,除了安陽公主之外,沒有别人注意到宋文修的反應。卻也正是如此,安陽公主才感覺心抽痛抽痛的。
有時候,天意就是如此,造化弄人,她的兒子,什麼都不差,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但是到頭來,還是不能如願,空空付了這份情。
此刻,宋文修覺的他自己大約摸也是高興的。所以,他一直在笑着。當然,就算他此時心痛如刀絞的話,他也一定會笑。
這個結果,可不正是他願意看到的嗎?說起來,這個結果,也正是他一手促成的。
所以,他應該是高興的,為她高興。
至于他自己,心底的那些哀傷,最終,也隻能交付給了命運,輕歎一聲無奈。
就像有一句話說的那樣,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她于他,又何嘗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