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思恬和太後說了要離宮去她外祖家的事之後,太後便為她準備了一番。原本打算找護衛護送她回去的,但李思恬執意不從,她也隻好收回成命,隻給她帶了足夠的錢,三日後,便讓她走了。
太後說不忍離别,讓她盡管走就是了,不必來與她辭行。
那日早上,太後還沒有起身,李思恬在她的寝宮門外,帶着丫頭碧珠磕了三個頭,随後便轉身離開了。
這次出宮,心情是複雜的,是與衆不同的。
她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她的外祖家,而是,楚湘。
顧婉将她痛打一頓,這不足以讓她死心。最後讓她死心的,讓她絕望的,是他那漠然的眼神。
那種眼神,甚至帶着讓她無法忽略的鄙夷。在那一瞬間,她恍然大悟,原來,一直以來,全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罷了。
原來,他的眼裡,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她的影子,沒有她的位置,更沒有愛過她。
那一刻,心像是被巨錘掄過,頃刻間被擊的粉碎。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被丢在了拆房,如敝屣一般。她絕望的心,開始凝聚起一層叫做恨的東西。
他不是眼裡心裡隻有她嗎?她不是愛她嗎?不是什麼人什麼事都無法拆散嗎?那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愛她,愛她愛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所以,她打算去楚湘,她就是要到他們身邊去。
李思恬也說不準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瘋魔了,為他瘋魔了。但心中的恨,卻無法了卻。執念太深,一層又一層,成了怨氣,在她的心裡,徘徊不散。
太後說還可以給她安排個好人家嫁了,但被傷過的心,依然絕望,還能再放去哪裡?不管再放去哪裡,也都不再有意義。
她活着,除了了卻了心中的怨恨,似乎,也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李思恬乘坐軟轎出了宮門,又換了輕便的馬車,一路往楚湘去了。
她沒有去過楚湘,這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去到那裡之後,會是怎樣一番結果。但她不後悔,更不會怯弱,不管結局如何,她都會去。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便出了城門。
李思恬和碧珠主仆二人坐在馬車裡,碧珠時而看一眼李思恬。她也不知道小姐為何會做出這般決定。既然做不成側妃的話,那聽從太後的安排,有太後做主,找一個好人家嫁了,也是好事一樁。但不知為何,小姐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碧珠心裡是為李思恬擔心的,她覺的自家小姐像是突然之間變了一樣,變成了一個她所不熟識的小姐。
但小姐就是小姐,她的決定,她沒有權利改變,隻能跟随她前往。
此時李思恬坐在馬車裡,撩開了簾子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色。
的确是春意盎然,處處生機勃勃,但這份生機,于她而言,卻沒有任何聯系。
馬車疾行而過,擦着風聲掠過她耳邊,路旁的樹木,也在快速地往後倒退。
但就在這時,李思恬突然看見了一個婦人,被一個中年男人推下了一輛馬車。
見那馬車的外表,感覺應該是對外租用的馬車,這樣的馬車,車裡坐着的,全都是往同一個方向去的人。想來這個婦人,應該是因為被發現沒給錢,或是沒有錢給,這才給拽下來的。
這樣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了,因此李思恬也不甚在意。
馬車疾馳而過,将那輛公共馬車和夫人甩在了身後。
但突然間,李思恬向外面的車夫高聲喊道:“停車!”
車夫聞言,慌忙拉緊了缰繩,生生地制止住了還要往前奔馳的馬。
“小姐?”車夫試探着問道。
李思恬沒有回話,向碧珠說道:“你下去把那個婦人帶上來吧。”
碧珠聞言詫異地看了看外面,但小姐的吩咐不能不停,便下車,走了過去。
起初婦人還不願意來的,李思恬在車上說了一句:“我也是要去往楚湘,大娘不嫌棄的話,可以一同前往。”
婦人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顔開了,忙跑了過去。她身形肥胖,爬上車的時候,費了好一番力氣,碧珠幫了一把,這才上去了。
婦人在車上坐下,看向李思恬,笑道:“多謝小姐了,小姐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李思恬隻笑了笑,并未說别的話。
婦人見狀,倒是有些拘謹起來了,但是不說話又不太好,便又問道:“小姐也是要去楚湘嗎?”
李思恬點點頭,回道:“是啊。”
婦人隻局促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了。
但是李思恬又問道:“大娘去楚湘,是去走親戚嗎?”
她雖這樣問,但看上去,這婦人并不像是去走親戚。誰走親戚會因為沒錢付車馬錢被趕下來的?
婦人忙搖頭:“不啊,我是,回家去。”
“回家去?”李思恬詫異一聲,看她穿着打扮樸素的很,一張臉也是泛着黑紅,想來是常年勞作積累下來的。這般婦人,怎麼會來到京城?又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李思恬又将她仔細審視了一番,依然沒看出什麼。
剛剛她本不打算理會她的,但馬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猛然聽這婦人說,她是要去楚湘的,正好和她要去的地方一樣。
李思恬對楚湘不熟悉,因此便想着,帶她一路,關于楚湘的事情,也好向她打聽打聽。
婦人聽她如此問,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李思恬見她這樣,并沒有逼迫于她,而是再次撩開馬車簾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那婦人坐在她的對面,時不時地擡眼看她。見她穿着打扮雖不至于特别招搖,但也是華貴的很,便心想,應該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現在需要的,可不正是和大戶人家之間的關系?
因此,這婦人便問道:“不知,小姐去楚湘是為了做什麼?”
李思恬聞言看她,隻随口說了個理由:“我是去走親戚。”
“那小姐的親戚是哪家?”婦人又忙問道,問過這話,似是覺的有些不妥當,便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看看,是不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