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進了房間,将飯食擱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宋公子,晚飯做好了,吃些東西吧。”春子柔聲說道,語帶憐惜。
這幾日,每餐飯她都會像這樣地送進來,雖然宋文修常常一點都不動,或是隻吃一點,但她仍然會每日,每餐都送來。
這次,宋文修并沒有像是沒聽見一樣,而是轉過頭,看向她。
“有勞了。”他起身,施了一禮。
春子忙還禮,沒有答話,隻是兩側的臉頰上,卻不由得泛起了紅暈。
“我想再讓大夫來給她看一看。”宋文修又接着說道。
顧婉依然沒有醒來,都這麼多天過去了,藥喝了不少,但卻沒有絲毫反應。
宋文修焦心不已,心裡又是急迫又是懼怕。他覺的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須要再找大夫給她看一看。
春子聞言,一時間也顧不得臉上是不是還有紅暈,忙擡頭看向他。
“哦,你且等一等,我去找我娘。”
春子說完這話,便出了房間。
孫氏聽了春子的話,很快便進去了房間,向宋文修說道:“你且先别着急,我這就讓春子去叫大夫過來,左右是對外稱我病了的,就算是去找大夫,也是合情合理的。”
宋文修聞言,隻點了點頭。
因為太過于擔憂顧婉,他此時已經笑不出來了。
不過他此時也才意識到,原來,他并不是一直都能笑的出來的。
原來,隻要在她陷于危難中的時候,他都是不會再笑了的。
原來,他那用來僞裝,用來掩飾一切的笑,也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春子聽了孫氏的吩咐,便出去請大夫去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帶着那日的那個大夫來了。
聽聞顧婉還是沒有醒來。那大夫的面色難看了好幾分,忙上前去把脈。
這都好幾天過去了,既然還沒醒來的話,那着實是有些嚴重了。
他診了一會兒之後,又換另一隻手腕診了一會兒。
當他收回手之後,宋文修忙問道:“怎麼了?”
每當他擔憂顧婉的情況的時候,他都會恨自己,為什麼他不是大夫,為什麼他不懂醫?如果他懂的話,他必定要不遺餘力地去為她診治,一定要把她治好。
那大夫面色沉重,并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搖了搖頭。
宋文修一見他搖頭,心裡好不容易才築起的支撐,像是突然之間,轟然坍塌了一樣。
搖頭,那是什麼意思?是說不能救了嗎?是說她要死了嗎?
不能!這絕對不能!
他的腦海裡,意識裡,心裡,全都是這一個聲音在叫嚣着。
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就算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但他也一定要看着她快快樂樂的,看着她能夠過的幸福。她不能讓她死,絕對不能。
宋文修沒再說别的話,雖然心中千百般的不相信,但是不知為何,喉中竟像是被堵了鉛一樣,沉重異常,讓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趁着現在還有一口氣,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大夫又說道,說罷這話,便收了自己的醫箱,出去了。
這次,竟是連藥方都沒給開。
看來,是真的不好了。
一聽聞大夫那話,孫氏便不由的落下了眼淚。
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身邊還守着這麼好的一個夫君,她要是就這樣死了,可不得讓人心疼死?
春子聞言之後,立即看向宋文修,但見他一副驚呆的樣子。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但就是這個樣子,卻讓人看在眼裡,倍為心疼。心疼的像是都揪在了一起一樣。
“你先别着急,再想想辦法,肯定還有救的。”孫氏抹了抹眼睛,上前安慰宋文修說道。
宋文修神情有些木然,他隻點了點頭,其餘的話,并沒有多說一個字。
然而他的驚慌失措,也隻是一瞬間罷了。片刻之後,再次恢複了鎮定。
就算鎮定不下來,他也必須要冷靜,要鎮定。因為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越是不鎮定,越是會釀成萬劫不複的後果。
起碼,現在她還好好地活着不是嗎?就算依然沒有醒過來,不也是好好地活着嗎?
隻要活着,那就有了希望。所以,他堅信,她一定能好起來的,一定會醒過來的。
“哎,你幹嘛去?”孫氏見他竟是要往外走,忙拉住了他問道。
“我去再請大夫。”
孫氏搖搖頭,回道:“不可能!你沒出去,所以不知道,隻要你出了這門,就會有人盯着你,斷然不可能離開的,村裡除了剛才的那個大夫,再也沒有别人了。”
她說的全是實話,也是為了他着想,這才和他說了這話。
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可并沒有走。
但是宋文修哪裡又能顧得上那麼多?他現在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要出去。
出去了,才能請太醫過來,才能夠為她診治,讓她好起來。
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而不去救她,他甯願自己死去。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出去。
“我出去,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他說道,語氣中,一片堅定。
孫氏立即否定了他的話:“外面那些人是為什麼來的,我想你比我們更清楚。”
她說着這話,又歎息一聲:“按理說,你媳婦如今這個樣子,我們不該攔着你去找大夫,但是你也該想想明白,這個時候,可不是沖動就能行的時候,必須要好好地計量一番。”
宋文修将她的話聽了進去,但是沒有回答。
孫氏又繼續說道:“硬出去肯定是沒好處的,你不是要找大夫的嗎?明日我讓春子出去幫你找來就是了。”
不就是找個大夫嗎?哪裡需要他親自出去了?這是京城城外,城裡的大夫,可不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文修聽聞此話之後,竟然直接搖搖頭。
“不,我要找的,并不是普通的大夫,必須我親自去了,才能夠請的來。”
他悠悠說道,語氣裡,仍然是一片堅定,不容置疑。
此時此刻,隻要能救活他心裡的人,哪怕讓他用性命去交換,他也還是會毫不猶疑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