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冷眼看着她,對她,突然有些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了。
有怨恨,但也有憐憫。
說到底,都是掙不開自己心魔的可憐人罷了。
但顧婉心中卻又清楚的很,她不會憐憫于她,絕不會。
因為她是要害她的人,對于要害她的人,她從來都不會手軟放過。
“我之前曾說過的話,王妃可還記得?
”李思恬又問道,看着顧婉。
但對于顧婉來說,不說這話,她還不氣,一說起這話,她刹那間便有了一種想要将她碎屍萬段的沖動。
“呵”,顧婉鄙夷地睨着她,冷笑一聲,“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要臉?
”
李思恬原本淡然自若的眼神裡,呈現出一抹怒色,但随後,卻又慢慢地轉變成了痛意。
“我還就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人,人家不想要你,你卻死了心地往上貼,難道在你自己的心裡,你就是一文不值的嗎?
”顧婉又接着說道。
先是自作多情地以為甯卿要娶她做側妃,得知根本沒這回事之後,又把主意打到了太後的身上,千方百計地要進王府。
最後竟然騙她,說她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以此來讓她妥協,更甚至于對她屈膝下跪。
她為的,到底是什麼?
進了王府,做了側妃,真能升天不成?
升天自然是不能的,還要面對一個不愛她身子厭惡她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去争奪一個男人。
這樣的日子,就是她想要過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的腦子,一定是被驢踢了。
但李思恬聞言,卻是一聲輕笑。
她笑的聲音雖然輕,但這笑裡的無奈以及悲痛之色,卻重的很。
“你以為我自己願意這樣自輕自賤?
”她突然瞪着雙眼看着顧婉,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以為我不想嫁一個好夫君,得到夫君的疼愛,幸福地過一輩子?
”
說到這裡,她突然又笑了起來,笑的凄厲非常:“那你又知道嗎?
當心丢了的時候,還能做什麼?
”
是的,她的心丢了,在看他第一眼的時候,便丢了。
他長衫廣袖,白衣勝雪,飄然如仙的氣質,俊美絕世的容顔,他的一切,全都讓她迷醉,醉了其中,便不可自拔,無可救藥,隻能由着自己淪陷,一步又一步的,走上這條不歸路。
她愛慕着他,但最初,也知道她對他的愛意,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所以,那個時候,她依然死心了,絕望了,打算放棄了。
但誰料,他竟然要帶她進京,這便給了她莫大的希望。
當一切迷蒙隐匿的真相被戳破,她的心,是悲痛欲絕的,又想到了放棄。
但陰差陽錯的,太後的态度,又讓她一波三折的心裡,燃起了希望之火。
就是那一把希望之火,慢慢地長大。
顧婉沒了孩子,将氣焰全都撒到了她的身上。
她侮辱她,嘲笑她,打罵她,或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心思,就開始變了樣。
她不再是單純地愛着他,想要做他的女人,同時也想要那種報複的快感。
她打她的時候,一定很爽快的吧,那她也要嘗試這種爽快的感覺。
她要搶走他對她所有的愛,讓她成為棄妃,也讓她體驗一下被人厭棄的感覺。
還有,到了那個時候,她會把她今日所加諸在她身上所有的痛苦羞辱,成百倍上千倍地還給她。
為了實現願望,縱然現在對她委屈求全,又有什麼不可?
隻要以後笑着看她哭,那便夠了。
直到那次,她讓人打她,她向他求助,他卻鄙夷淡漠地看着她。
那一個眼神,像一道冰刃一樣,瞬間擊碎了她心中的所有希望,也凍結了她對他的所有愛意。
當她拖着疼痛的快要死掉的身子回到太後的寝宮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對他,萬念俱灰,但對她,卻恨到了骨子裡。
她恨她恨的走火入魔了一般,隻要能毀了她,就算同時也會毀了自己,她都在所不惜。
所以,她謝絕了太後的安排,辭别了京城,毅然決然地來到了楚湘。
她不是來尋愛的,不是來找回自己失落的心的,她是來報仇的。
對,她就是來報仇的,就是要親手毀了她,親眼看着她如何毀滅。
李思恬的目光再一次移到了顧婉的臉上,見她也正在看着自己。
“你若自輕自賤,那在别人的眼中,自然也是輕賤的。
”顧婉又說道。
但這話,聽在李思恬的耳朵裡,卻将她死死壓制住的怒意,再一次激了起來。
她說她輕賤,她在她眼裡,就是輕賤的吧。
但她為何會這樣?
她本來也想活的堂堂正正,也想光明磊落地做自己。
然後最後,為何會到了此種地步?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怪她自己嗎?
那女人在看着她,用一種輕蔑鄙夷的眼神,就如同那日,在棍棒之下,她向他求助,他投給她的目光一模一樣。
他們,都是覺的她輕賤的吧,都是看不起她的吧。
正當此時,她又聽顧婉說道:“你現在還想做側妃嗎?
還想用我不能孕育孩子,以及你會對我百依百順的理由來與我談條件,讓我答應你嗎?
”
李思恬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此時再談條件,她會答應嗎?
毫無疑問,顧婉不可能答應。
顧婉審視着她,又是一聲冷笑:“你以為你安的什麼心思我不知道嗎?
你全都是在假意奉承罷了,你好聽的話的背後,是恨我刻骨銘心,恨不得将我千刀萬剮。
你對我卑躬屈膝的時候,你心裡想的,是如何在将來讓我對你磕頭下拜。
你說我這輩子不能再孕育孩子,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你說這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紙包不住火嗎?
”
說到這裡,顧婉停頓了一下,“呵,别以為你心裡想的什麼我不知道,我清楚的很,全都清楚的很。
”
李思恬擡了擡下巴,她知道了又如何?
現在她都這種處境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她還怕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