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這麼多,顧婉真正求的,并不是百姓的感恩戴德,亦不是他們的歌功頌德,她隻希望,他們的日子能真的好過起來。同時,也算是幫了甯卿了。
她家的小包子,又長大了不少,現在走路已經走的穩穩當當了,說話也利索多了,大部分話都能讓人聽懂。身邊沒有一件煩心事兒,全都是喜事兒。
顧婉時常在想,要是以後的歲月,都像現在這樣,那該多好?
雖是平平淡淡的,卻又安安穩穩的,幸福甜蜜的。
時間越是往後推移,天氣便越是涼爽了起來,早上和黃昏之後,天氣适宜的很,不冷也不熱。
這日午後,顧婉想着四喜的孩子很快就要生了,便安靜地坐在花園裡那一架紫藤蘿花架底下,讓密實的枝葉遮擋住了陽光,她則一針一線地為孩子縫着一件小小的衣裳。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針線活兒依然不好,隻勉強看的過去罷了。不過這也沒什麼要緊的,最關鍵的,是她要把她這份心意,傳送出去。
午睡隻睡了一小會兒便起來了,所以這時候,即使顧婉在做着活兒,都覺的有些瞌睡了。
突然眼前一個模糊,手中的針紮到了手上,一陣鑽心的疼痛,立馬讓她清醒了過來。
“王妃怎麼了?”一旁陪着她的忍冬見她不對勁,忙問道。
顧婉搖頭笑道:“沒事兒,一時犯困,被針紮了手了。“
忍冬忙将手中的活兒放下,一邊用帕子給她擦了擦手指上的皿珠子,一邊說道:“剛剛讓您多睡會兒,您還不願意呢。”
顧婉又是一笑:“罷了,那就再去睡會兒吧。”
春困秋乏夏無力,說的可真是不假。
忍冬扶着她,進了房間,又為她脫下了外裳,伺候她躺下了。
但誰料,就在顧婉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一個響聲驚醒了。
緊接着,便傳來忍冬刻意壓低的聲音:“王妃剛剛睡下,夫人切勿擾了。”
“好姑娘,我這裡有急事,麻煩你去叫王妃起來吧。”
顧婉此刻清醒了,聽的出來,說這話的是陳夫人。
聽她語氣焦急,顧婉不禁心中暗暗的想,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
哪裡出的事?是四喜?還是藥田?
陳夫人的話音剛落,忍冬便又說道:“王妃這幾日有點不大好,這會兒才剛剛睡下,夫人有什麼急事嗎?非要現在說不可嗎?”
陳夫人連聲答應着:“是啊是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說着這話,陳夫人便扯了忍冬的衣袖:“好姑娘,我這邊都要急死了,等着王妃拿主意呢,你快去請王妃起來好不好?”
忍冬一聽她說出大事了,一時間也不敢耽擱,便要去敲門叫顧婉起來。
但她的手還沒落下,便聽見裡面傳來顧婉喚她的聲音。
忍冬忙答應了一聲,推門進去。
顧婉已經自己坐起來了,看見她便急急地問道:“陳夫人來了是嗎?快讓進來。”
一聽到陳夫人那焦急的話,她便疑心是出事了,後來又聽她說出大事了。聽到這話的時候,她的心不由得猛然一跳。
已經安靜了好久了,難道又要不好了嗎?隻是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事?
她的心裡忐忑着,看着陳夫人的身影急匆匆地進來了。
“王妃,大事不好了。”陳夫人才跨過了門檻,便看着她說道。
顧婉隻覺的自己的心在兇腔裡突突地跳着,但她卻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出什麼事了?”她看向陳夫人問道。
或許是因為走的匆忙,此刻陳夫人臉頰紅紅的,鼻尖和額頭上全冒着汗珠,就連平日裡梳的一絲不苟的發髻,也有些散亂了。
“那些臨湘的商人,又突然不要咱們的藥材了。”
“你說什麼?”顧婉聞言,忙問道。
她本來是跪坐在床上的,聽聞此言,不禁慢慢直起了腰。
她的聲音雖仍然低沉,但卻透着一股子慌亂,以及不可置信。
在商言商,誠信對于商人來說,那可是極為重要的。臨湘的那幫商人,當初要預定他們的藥材的時候,說了多少好話?又做了多少承諾?怎麼到了這個關口上,竟是說不要就不要了?
眼瞅着用不了幾天,藥材就可以收獲了,他們這個時候突然說不要了,讓他們把藥材賣給誰去?
在這個行業,誰也不會傻乎乎地在沒有路子的情況下種這麼多的藥材,全都是需要預定的。但是到了現在,藥材都要收獲了,該預定的,也早就預定完了,那麼多的藥材,讓她怎麼處理?
唯一的路子,便隻能松散地賣給醫館或者是藥行了。但一個城裡,醫館和藥行才有幾家?能買的下多少?況且這些地方,也都有長期合作的藥農,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收購别人這麼多藥材。
換句話說,他們付出了一年辛勞所種出的藥材,是有了個不錯的收成不假,卻賣不出去。這批藥材,或許會全都砸到自己手裡。
這樣的事情,由不得顧婉不慌亂,簡直不敢相信,簡直難以想象。
那些臨湘的商人,怎麼能這樣?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誠信可言嗎?
但她似乎忘了,在商人的眼裡,利益永遠都是擺在第一位的,和利益相比,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顧婉定定地看着陳夫人,心中驚慌未定,仍是不敢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問道,連她自己都能感受的到,她的聲音,帶着絲絲的顫抖。
陳夫人也是着急難耐,心中沒有辦法。
“我剛還在家裡和四喜一起說着話兒呢,忽然就見錢婆來了,說又有人去找過她了,那些人說春天的時候和咱們這邊預定的藥材不要了,讓咱們自行處置便可。”陳夫人心中着急,好在口齒還算清晰,說的話也是簡單明了。
此刻,聽到這話,顧婉隻覺的想笑。什麼叫做讓他們自行處理?這麼多的藥材,他們說不要就不要了,打的她這樣一個措手不及,讓她如何去自行處理?難不成,她能強迫别人去買了她的東西不成?亦或是,他們把這些藥材,全都自己吃了?
如果計劃有變的話,如果要反悔的話,為何不早一點說出來?早一點說出來了,他們還能早一點想出辦法。但現在都到了這樣的節骨眼上了,還上哪想辦法去?
顧婉一腔怒火,恨那些人為何不親自來和她說?
他們若真是來了,她也不必和這種不守承諾的人浪費口舌,直接抄了家夥砸上去,先痛打一頓再說。
但事到如今,顧婉心中怒火難滅,但仍然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越是這樣緊要的時刻,就越是要鎮定,首先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保持冷靜,或許還可以想出辦法,但自己亂了的話,肯定不會想出好辦法。
顧婉強強地壓制下去了心中的怒意,将陳夫人的話仔細思索一番。
“是誰去說的?”顧婉又看向陳夫人問道,“之前見過嗎?”
陳夫人搖頭:“錢婆說,是兩個陌生的男人,年紀大約有四十多歲了,都蓄着短須,之前不曾見過,也不是春天的時候過來說要買咱們藥材的那兩個。”
顧婉聽她這麼說,并沒有立即言語,又是在心裡思索了開來。
隻這樣派了兩個人傳了句話過來,就說春天的時候談妥的事情作罷了,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此刻,顧婉勉強鎮定了下來,心裡也算是有了點主意。
她又想了想,看向陳夫人說道:“關于此事,咱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她此言一出,陳夫人面容一怔。初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立馬便是慌了,根本就不能去冷靜地思考。她知道在這件事上,她做不了主,也拿不出主意,所以就急匆匆地跑來告訴顧婉了。
不過這個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倒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一直以為是真的。
因為當初說要買下他們所有藥材的時候,也是像這樣,隻讓兩個人過來說的。如今,說要不買了,也是一樣。一樣的手法,想來應該是真的吧。
但此刻聽顧婉這麼一說,她也覺的有道理的很。這件事,到底還是真假不明的。
正想着,她又聽顧婉說道:“我馬上就讓莫佟前往臨湘,去找他們那邊的人問問,看看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
陳夫人忙點頭道好,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首先他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一定要鎮定,要冷靜。如果證實是假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但如果是真的話,那就盡快想辦法解決。
說着這話,顧婉便打發了人,讓趕快把莫佟叫來。
顧婉惦記着四喜,聽到這個消息,隻怕她也要跟着擔心不已了,于是便又想陳夫人說道:“你先回去吧,讓四喜别擔心,沒那麼嚴重,一切有我呢,讓她隻管好好養胎就是了。”
陳夫人領了她的好意,答應了一聲便轉身要走了。
但才剛剛走了沒兩步,又被顧婉叫住了。
顧婉凝着眉,看在她的臉上,正容說道:“這件事,暫時還不分明,先不要和别人說,尤其是藥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