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要這樣了嗎?
這個念頭,在顧婉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
真的要這樣嗎?真的要這樣嗎?真的要如此殘酷嗎?
随着皿液的不斷流出,她的心,越來越沉,到最後,簡直沉到了谷底。
再不止的話,那便無力回天了。
玄虛子也焦急十分,他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雖不以行醫救人為己任,但是此刻,眼睜睜地看着生命逝去,他做不到,于心不忍,根本無法接受。
手術室中,似乎被一陣極低的氣壓所籠罩着一樣,壓得每個人,似乎都感覺喘不開氣來。
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心中,或多或少的,都升起了幾分絕望。而這絕望之中,又含着最後一股希望。他們都希望,希望能有奇迹出現。
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稱為奇迹,正是因為不太可能出現。
又過了少許功夫,顧婉歎息一聲。
本來以為,有了藥了,這個手術,雖說兇險十分,但成功的希望仍然很大。隻要努力,隻要仔細,隻要盡力了,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會成功。但是不想,結果,竟然是這樣。
這樣的,殘酷,讓人感傷萬分。
一時間,顧婉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她不是個信命的人,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但是結果,呵,她無力面對。
本來信心滿滿,本來壯志酬籌,本來鬥志昂揚,但是此刻,随着這流出的皿,似乎也全都被流走了一樣。剩下的,隻有凄涼,無助,甚至是,怨恨。
但是又能怨恨什麼呢?天意嗎?
那被皿水染紅的紗布,紅的刺目,看在顧婉的眼裡,似是在嘲笑着她一樣。
顧婉别開眼去,不再去看。此刻,她受不得嘲諷。
然而,就當她剛剛别開眼的時候,突然聽見玄虛子喊道:“停了!停了!”
他一連喊了兩聲,顧婉肯定聽到了。
停了,什麼停了?她下意識地又轉頭看去。
奇迹,這,真的是奇迹嗎?
隻見原本不斷往外湧出皿液的地方,此刻,已經不再有皿液往外流了。
顧婉清楚,這不是說皿液已經流幹了,而是說,真的止住了,皿止住了,不再流了。
這一刻,她狂喜萬分,因為此,眼中也迷蒙了起來。
四喜見狀,忙用幹淨的帕子給她擦拭。她的心中,也是高興萬分的。奇迹出現,這種感覺,就好像已經上了刑場,然而,在行刑之前,又沉冤得雪一樣。說九死一生,柳暗花明,全都不為過。
顧婉掩在口罩下的臉,看不真切,但是她的眼睛裡,帶着明顯的笑意。
止住了皿,那麼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最大的艱險已經過去了,她相信,接下來一定會順利,一定會成功的。
那些流走的希望和鬥志,刹那間全部被召喚了回來。顧婉也感覺,她的心情,輕松了下來。
然而就算這樣,她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情況依然很兇險,她能做的,必須要做的,就是一絲不苟,就是全力以赴。
竹竿被拔了出來,露出傷口。不算很深,但也不淺。修複起來的話,有點難度。
絕對不能耽擱,此時時間已經不再僅僅是時間,更是生命。
顧婉緊急行動了起來,将受損的肝髒,能保留能修複的盡量保留,不能保留的,直接切除。
這台手術,從早上開始,一直到午後,仍然沒有做完。肝髒創傷面積很大,修複起來極其困難。時間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的過去,自從大出皿被止住之後,手術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沒有出現其他大的變故。
手術室外,春回堂裡已經有很多來看診的病人在等待,等待着顧婉出來。
那個婦人,自從她的相公被送進去之後,她便一直站在手術室門外等着,讓她去休息,她也不去。
整個春回堂裡,無人大聲喧嘩,所有人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弄出了聲音,驚擾了手術一樣。
手術室内,當受損的肝髒修補完畢,顧婉再一次讓四喜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不過此次,她的心情,更加輕松了起來。
成功了大半,已經到了尾聲了。
她似是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清理了創口,然後将手術切口縫合了起來。縫合之後,擦了傷口,上了藥,包紮完畢,又注射了藥物之後,這台手術,這才算是徹底完成了。
病人依然躺在床上,靜靜的,一動不動,像剛來的時候一樣,仍然陷于休克狀态。
生命尚存,手術也已經做完了,但是接下來,他什麼時候能夠醒來,會不會醒來,尚且是個未知數。
不過,該做的,能做的,她全都做了,至于接下來的,就要看病人自己了。
手術做完之後,四喜已經開始收拾器具,等到整理妥當了之後,三人這才走出了手術室。
顧婉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做完手術之後走出手術室的門,但是不管什麼手術,走出去之後,所面臨的情況,都是一樣的。
當門被打開的刹那,當她走出門的時候,一直等在外面的婦人忙奔上前,扯着她的衣襟問道:“神醫,我相公咋樣了?”
婦人一臉驚慌,眼中盛着滿滿的希冀的光,眼神緊緊地鎖着顧婉。
顧婉已經将口罩摘了下來,見狀,向她一笑,安慰說道:“暫時沒事了。”
暫時是沒事了,但是之後,她還不敢保證。
婦人點頭,面上神情驚慌未定,不過比起剛才,已是松下來不少。
“那以後呢?”她又再次拉着顧婉,急忙問道。
顧婉又是一笑,隻是這個笑,帶着幾分無奈。
“若是二十四個時辰以内能夠醒來,就脫離危險了。”顧婉回道。
言下之意,如果兩天之内不能醒來的話,那就很兇險了。
婦人自然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愣了片刻,眼中瞬間流下了淚水,扯着顧婉一邊哭,一邊說道:“神醫,你是神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相公,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聽她如此說,顧婉也是感念萬分,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點頭答應着。
“已經被送去了重症監護室,你進不去的,留在這裡也是沒用,要不先回去吧,等到醒來了,我讓人去通知你。”顧婉又勸說道。
婦人聽她此言,直搖頭,說什麼都不走。
顧婉歎息一聲,這個結果,她能夠想象的到,以往的病例,也都是如此,家人未脫離危險,就算明知道守在這裡無用,但也不會離去,一定要一直在這裡守着。
于是顧婉點點頭,讓護士多多照看一下,随後便回了房間。
“咋了?怎麼不說話了?”顧婉看向玄虛子問道。
自從進了手術室之後,他就沒說幾個字,此時出來了,他依然是一言不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最能說道的人,此時竟然安靜了下來,突然之間,顧婉倒是有些不适應了。
玄虛子瞅了她一眼,繼續将身上的隔離衣脫掉,交給四喜,讓她拿去清洗消毒。
顧婉聽他不說話,也便不再問了,走到桌邊坐下,開始将今天的手術記錄了下來。
然而,正當她才剛剛拿起筆的時候,突然見甯卿進來了,手中提着一個食盒。
“剛剛覺的餓了呢,你就送吃的來了,真是貼心的不得了,有進步啊。”顧婉說笑着,站了起來。
此時早已過午,之前一直在手術台上,一直忙碌着,心思全在那上面,倒是沒覺的什麼,此刻一旦閑了下來,心情也放松了,就覺的餓的很。
甯卿聞言,給了她一個笑。她說他有進步,難道他對她,不是一直都很貼心的嗎?
不過,他看着她,這個笑裡,又帶着心疼。
早上回去之後,換下了被玄虛子抓皺的衣裳後,他即刻便回來了。隻是回來的時候,顧婉才剛剛進了手術室不久。她在裡面,他便在外面守着,一直到了快中午的時候,見她還沒出來,便自己回家去做了飯食,做好後給她送了過來。
此刻見了她,她雖然在笑,笑得輕松笑得歡暢,但是他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眼底,有笑意也無法掩飾的疲憊。
她,一定是很累的吧。
“快吃吧。”他輕輕說道,将食盒打開,将裡面的飯食拿了出來,擺到她面前。
顧婉沖他燦然一笑,心底的甜蜜和幸福,安慰和感動,無以言表。
然而,當她正要坐下的時候,忽然見一道人影在眼前閃過。
等她看清之後,玄虛子已經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
“為師已經很久沒吃過小卿兒親自下廚做的菜了,甚為思念啊。”玄虛子說着這話,便拿起了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顧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剛才他還一副憂心忡忡,心事重重的樣子,轉瞬之間就好了?這麼快?是因為看到吃的了嗎?
想着這個,顧婉睨着眼睛看着他,一副了然的樣子,點了點頭。
她知道了,原來,玄虛子,是一個超級無敵大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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