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熟睡中的人，莫名其妙被人吵醒，多少都會帶着些起床氣。

　　聽着營帳各處不斷傳來的咒罵聲，衛昭算是明白了，這些被征募沒多久的新兵，依舊還是些普通人。

　　饒是章泰已經有所安排，自己手下這八百人還是比其他人更快地集結了起來。

　　這個地方，也更安靜些。

　　在萬澤山上挑選的三百人，與短兵劍士相處了這麼多天，也看出來他們不一般。在他們的影響下，這些人很沉默，按部就班穿衣集結。

　　八百人集結起來，站在平日訓練地臨時校場上，在嘈雜的大營中，很是醒目。

　　這會兒大家都在這裡，隻少了方子義，衛昭有些奇怪，按時間來說，他也該回來了，怎麼現在還不見人。

　　很快，這裡的一切傳到了趙谷的耳中。

　　不多時，他帶人走來過來。

　　趙谷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平平無奇，不知有什麼能力成為韓猛的副将。

　　看着站在隊伍最前的三人，趙谷道：“馮校尉，做的不錯。”

　　“趙大人，大半夜的，讓兄弟們起來，是要打仗了嗎？”

　　趙谷身邊，一名親兵道：“大營中有刺客潛入，意圖行刺趙大人，不過被守衛發現圍攻，我們損失了兩個兄弟。”

　　損失兩個兄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趙谷夠狠，為了找理由讓衆人集結，竟是殺死了兩個手下。

　　衛昭道：“刺客難倒還在營中？”

　　“刺客行蹤敗露時，我已吩咐手下守好營地出口，他們不可能逃出去，一定還在大營裡面。我懷疑，這些刺客一直隐藏在你們這些人中間。”

　　馮子祥道：“那麼趙大人讓我們集結，是打算怎麼查？”

　　親兵道：“你們……”

　　“咳。”趙谷咳嗽一聲，打斷了親兵的話。

　　“馮校尉，你們這八百人，來自何處？”

　　這些人出自南溝村，此事離開樂都縣那天，馮子祥是有向馮景說的。當時情勢緊急，馮景并沒有多問。而馮子江當時也在場，他肯定知道這些人的來曆。

　　馮子祥看了衛昭一眼，是個詢問的眼神。

　　衛昭道：“我們都是從南溝村出來的。”

　　“南溝村？”趙谷輕咦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名字我好想聽過。”

　　“可是方家所在的那個南溝村？”說話的是那名親兵。

　　“是的。”

　　“原來是那個地方，難怪你們集結速度這麼快。”

　　趙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後看着衛昭道：“你們為什麼要投靠馮家？”在他看來，一直說話的衛昭，就是南溝村這些人的領頭。

　　“我曾到訪過樂都縣，與馮公子有些交情。王淵篡位，禹家江山崩塌，我方家自然也不用繼續活在深山之中，征得家主允許，我便帶着一部分人投靠馮公子。不過南溝村大部分人，去了丹陽郡。”

　　趙谷微微點頭，道：“你們這些人都來自南溝村，想必人人都認識吧？”

　　“那是自然。”

　　“剛才與刺客交手時，不少人看到過刺客的相貌，讓你們的人站開些，把頭擡高，我們檢查。”

　　趙谷示意身後幾名侍衛上前檢查，這些人走上前，進了這邊的隊伍。

　　衛昭發現，檢查的有兩名侍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好像是受了傷。等他們走進了些，還能看到有人鼻青臉腫。

　　衛昭一驚，這些人明顯剛經曆過戰鬥，難倒真有刺客？

　　他的目光落在了趙谷身邊那名親兵身上。

　　此人看起來比趙谷年輕些，身材精瘦，從他剛才的舉動，衛昭可以确定，他就是那群黑衣人其中之一僞裝的。

　　他們的目的是來找自己三人，以刺客為借口，讓衆人集結并不不合理。

　　可現在，這刺客很有可能是真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像是想到了什麼，衛昭心頭一震，不會是子義被發現了吧？

　　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很大，他給方子義的命令是在營中跑一跑，擾亂黑衣人的視聽。以方子義的速度，過了這麼久早該回來了，遲遲未歸，很是蹊跷。

　　偏偏營中又真的有刺客，衛昭隻能祈禱不是方子義。

　　好在方子義大多數時候都與自己待在一起，很少在衆人面前露面，這些士兵并不認識他。

　　否則，看到自己時，他們就會發現問題。

　　幾名侍衛檢查完，向趙谷禀報，沒有發現要找的人。

　　此時遠處其他人也集結完畢，趙谷道：“你們繼續待在這裡，等我檢查完其他人，會派人指認你們的營帳，看看是否有空位。”

　　衛昭皺眉，趙谷這一安排很聰明，每個人指認自己的營帳，如果有空的，那就是有人沒有回來。

　　到時候，無論方子義是不是刺客，都會暴露。

　　還好不是現在指認，有時間等他回來。

　　“我們走！”趙谷下令。

　　那名親兵忽然道：“大人，等等。”

　　“怎麼了？”

　　親兵走向了馮子祥。

　　衛昭心跳驟然加快，他發現了什麼？

　　馮子祥地心跳的比衛昭還快，看着親兵接近，他兩腿發顫，隻想轉身逃跑。

　　這些人可是想殺死自己，被發現不可能活下來。

　　“阿嚏！”

　　一個巨大的噴嚏帶着滿口地唾沫星子濺到了馮子祥的臉上。

　　聞着這不知混着些什麼的奇怪味道，他卷起衣袖直往臉上抹。

　　抹完之後，他怒道：“大胡子，你幹什麼！”

　　打這個噴嚏的人，正式章泰。

　　章泰揉着鼻子，“不好意思，鼻子有些癢，沒忍住，實在是抱歉。”

　　親兵狐疑地看了一眼章泰，指着馮子祥的兇前，道：“馮校尉，你衣服上這些泥土是哪兒來的？”

　　馮子祥低頭一看，兇前果然有些泥點子。

　　不用說，這是方子義将他撲倒時沾上的。

　　雖然剛才回到營帳裡，已經清理過衣服，卻沒有清幹淨。

　　深秋山底濕氣較重，土地多半都是濕的，被這些泥土沾上，不認真清理會有殘漬留下。

　　馮子祥放下衣袖，一時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人說話，場中瞬間沉寂了下來。

　　“這位大人，我們校尉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還是我來告訴你吧。”說話的是衛昭。

　　“是怎麼回事？”

　　“剛才聽到鼓聲，我們集結速度很快，不小心撞在一起摔了一跤，你看我這臉上還有土印子呢。”

　　說着，衛昭把臉湊了過去。

　　在火光的映襯下，衛昭臉上泥土的痕迹很明顯。

　　他一直站在這裡，肯定不是剛才抹上去的。

　　馮子祥适時道：“就是這樣......好歹我也是縣丞的兒子，摔跤說出去很丢臉。”

　　親兵又多看了幾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