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軍大帳。
邢昶身上披着件棉衣,在帳中來來回回踱着步子,遲遲難以入睡。
兩條眉毛倒豎着,他的步伐越來越快。
忽然,他一把将身上的棉衣扔出老遠,整個人喘着粗氣,身體一顫一顫。
“媽的,眼看着計劃就要成功了,半路殺出個姓章的,要不是這幾個東西還有點用,老子一定要将他們活剮了。”
口中罵罵咧咧,邢昶感覺到一絲冷意,走過去将棉衣撿起來重新披在了身上。
就在邢昶在帳中咒罵着的同時,衛昭四人也聚集在一起。
自從發現回去的路,衛昭心情好了不少。
下午的時間,他将營中受傷的兄弟安頓好,又将杜克明三人聚集了起來。
聽衛昭說找到了離開的路,三人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衛昭沒有過多解釋,向三人保證過之後,他們才勉強相信。
既然有路,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便隻剩下了一個。
如何離開定襄軍營到碾子口。
碾子口距離大軍營地至少有兩日的路程,邢昶絕對不會毫無理由放他們離開,所以,想要離開,必須得靠自己想辦法。
然而商讨了兩個時辰,四人還是沒有讨論出合理可行的方案。
需要馬是唯一達成的共識。
無論是闖出去,還是溜出去,都會被覺察的定襄軍追擊,馬是必須要有的。
四人都知道,越早離開這裡越好,此時已經接近醜時,依舊沒有人離去睡覺。
馮子祥絞盡腦汁,也沒有半個主意。
眼見着大家都想不出對策,他直犯困。
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馮子祥道:“衛昭,你們先商量着,我實在是太困了,出去走走。”
“好,你去吧。”
出了營帳,外面一片漆黑。
又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今日慘敗,軍中士氣低落,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已入睡。營中巡邏的士兵無精打采,沒了往日的生氣。
俘虜營損失了近萬人,比往日空了許多。
馮子祥伸了個懶腰,向更遠處走去。
站在遠處再回看他們幾人的營帳周圍,短兵劍士的警戒程度明顯比其他人高出幾個檔次。
與前幾日想比,他們的認真程度絲毫不減,仿佛沒有今天的敗仗。
馮子祥默默颔首,衛昭找來的這些人,果然跟他一樣,都不簡單。
又打了個呵欠,馮子祥望向斜陽關的方向。
到了今日,他逃離戰場的心态去了大半,明天會如何他也懶得去想,能過一天便是一天,活着就好。有衛昭這三人在,大多數時候也不需要他去思考什麼,隻管聽他們的意見就成。
不知從何時起,馮子祥發現自己适應了這種感覺。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能否回到樂都縣,都要跟着衛昭。
縣丞?去他媽的!
内心罵了一句,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馮子祥地目光落在夜色裡。
陡然間,他瞥見一抹白色。
什麼東西?
馮子祥一驚,以為自己眼花了,他又揉了揉眼睛。
再次定神看去,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一句話從兇腔擠出,到了嗓子眼,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眼裡看見的白色越來越多,馮子祥顫抖着雙手,慢慢擡起放在臉上。
淩厲的指甲劃過臉龐,登時留下十條皿痕。
“有敵人!”
一聲撕心裂肺地吼聲回蕩在定襄軍營地。
...
......
衛昭三人還在讨論,突然一聲凄厲的“有敵人”傳入三人耳中。
章泰抓起身邊的佩刀瞬間沖了出去。
遠處,馮子祥用出了吃奶的勁狂奔而來,身後,諸多白點上下躍動,距離他越來越近。
章泰大吼一聲敵襲,向着黑影跑了過去。
跑出十多步,他總算看清了那些白點是什麼。
那是裹着馬蹄的白布。
敵人是斜陽關的廣陵軍無疑,他們是如何繞過前軍營地到了此處,章泰不得而知,此時也顧不得考慮這個,馮子祥的處境非常危險,他得救人。
章泰吼出一聲敵襲,整個營帳立即動了起來。
衛昭與杜克明相視一眼,兩人在各自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機會出現了!
“大頭領,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走,出去看看!”
兩人還沒出去,聽到吼聲地短兵劍士已經先他們一步集結,殺向進入營地的騎兵。
衛昭剛出營帳,便聽到“咻”地一聲。
“是響箭。”杜克明提醒道。
遠處,殺進營地中的騎兵已被章泰攔下,大概隻有幾十個騎兵。
“大頭領,是廣陵郡地騎兵。這些應該隻是探路的,真正的主力不在,不過他們發出了響箭,主力很快就要到了。”
短兵劍士趕到,章泰與馮子祥不會有太大危險。
那聲響箭讓他非常難以理解,結合杜克明所說,廣陵軍派出探路騎兵,想要找的應該就是自己的營地。
他與廣陵軍主将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他如此上心。
定襄軍前軍營地,難倒都是些木頭樁子?這麼輕易就将敵人的騎兵放了進來。
營中防禦如此松懈,衛昭很難相信會跟邢昶沒有關系。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笃定廣陵軍主将非要殺死自己不可?
回想與邢昶過往的接觸,還是沒有一絲線索。
衛昭将目光投向遠處。
幾十個騎兵在短兵劍士的圍攻下,很快被消滅幹淨。
章泰“提”着驚魂未定的馮子祥到了衛昭跟前。
“大頭領,敵人的信号已經發了出去,主力騎兵估計很快就會殺過來。”
衛昭看着不遠處短兵劍士牽回來的馬匹,腦中靈光一閃,道:“我有辦法離開了。”
“不論邢昶與廣陵軍主帥目的是什麼,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會合謀。劫營是真的,邢昶利用我們也是真的。我們不是缺馬嗎,這些騎兵就是給我們送馬的。”
“要怎麼做?”
“廣陵軍想劫營,我們就幫他一把。章泰,你讓兄弟們分散,多制造些混亂出來。我就不信邢昶還會置之不理。等他們主力交戰時,我們渾水摸魚,隻管搶沒有主人的馬匹,不論是哪一方的,都可以搶。”
平時此舉定然不妥,不過這是夜裡,廣陵軍又是偷襲,以短兵劍士的戰力,此法大有可為。
“搶到馬之後呢?”
杜克明出聲道:“在中軍大帳最北邊集合,那裡有條路,通向大軍後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