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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花魁

中原策 硯席 3309 2024-01-31 01:11

  于葉彤白無瑕而言,柳池的這些見識完全不是他們這個年紀能夠理解的,從範希正的态度,足以看出他這治水之策的重要。漢水之災,每年在朝堂上都會吵得不可開交,範希正敢将他的論斷遞上朝堂,多多少少都是有不小的可行性。

  治水治災,詩詞策論無一不精,白無瑕心裡暗歎還好第一次叫他便已甘拜下風。至于葉彤,雖是一臉冷清的現在櫃台後,卻從未有過一絲的分心。她眼裡的柳池,從那個言語輕佻的登徒少年,漸漸成了個她可以依賴的人,不管是茶館的經營還是其他。心裡暗歎着,她不禁又多了一絲決心。

  範希正寫着奏折,不時還問些關鍵的問題,待奏折寫完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柳池準備去做飯招待一番,卻被範希正攔了下來,最後還是葉彤去外面打包了一桌回來。

  柳池看範希正大有秉燭夜談的樣子,索性煮了壺茶,二人邊吃邊聊。直至深夜,範希正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擇生,你有這樣的才學不能入仕當真可惜!”範希正歎了口氣,“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學生,将來要成大事未必不可!”

  “世伯還有什麼大事要做,擇生或許可以給你一些建議!”柳池客套一句,完全沒往深處去想。可他擡頭一見範希正開始沉眉,暗罵自己嘴賤。

  範希正沉吟片刻,才道:“擇生你還年幼,未曾登臨高位,還不知大齊弊病。别看大齊如今繁花似錦,其實早已千瘡百孔!漢水之災姑且不論,這是天災。可整個大齊上下,冗官、冗兵、冗費,僅此三處弊病便讓百姓苦不堪言。”

  柳池心底一驚,難不成這是個複刻出來的大宋!你範希正不會是那個谥号文正的千古文豪吧?

  範希正又道:“受三冗拖累,大齊國庫日益空虛,如今想要有什麼動作都要看老天爺的眼色!二十年前陛下對長生園動手,更是傷了大齊根本,如今西涼北魏虎視眈眈,若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大齊的弊病,後患無窮?”

  柳池自顧自抿着茶水,沒有打算開口接話的心思!眼前之人不是什麼範文正,卻也有先天下之憂而憂之志,但想要解決大齊三冗弊病,憑他幾句話又怎麼可能有改觀!曆史的教訓擺在他眼前,範仲淹王安石把那個大宋朝玩成了什麼樣子,他清清楚楚。名垂千古的變法能臣,正史野史上又能找出幾個?曆代沉冗弊病,是曆史發展的必然趨勢,想要有所改變,隻能從根底上去重組社會的貧富結構和階級結構。可這樣一來,施行者卻也得罪了掌握着大部分資源财富的那一類人,處處受限不說,到頭來還落得個吃力不讨好。

  縱觀那個世界的曆史,每每一個朝代的矛盾變得不可調和,必然有另一方勢力突起,從而以戰争的方式将原有的社會結構進行重組,如此往複。

  柳池暗暗對這個如老妪的時代有些失望,他不想做什麼亂世中的英雄,隻想安安穩穩活着,看一番這個世界的風景。這也是他不願回柳家的原因。可眼下聽範希正這麼一說,他的心情卻變得有些複雜了。

  “來晚些吧!好歹老弱病殘的宋朝也苟延殘喘了近兩百年!”他心裡暗自祈禱着。

  見他神遊天外,範希正沒在強求,說道:“擇生怕對三冗一事知之甚少,也罷,此事我也隻是說說罷了!況且眼下身處淮南,上一道治水奏折還行,至于變革一事世伯也是有心無力!”

  柳池點頭應付,心裡卻好似有什麼東西堵着一般,十分難受。他沉吟許久,才道:“世伯想要變革,其中千難萬難,大齊三冗的根底,其實說白了也正是大齊屹立至今的根本。施法不當,或許反受其害!”

  “怎麼說?”範希正已經有了要離開的想法,卻沒想到他會接話。

  柳池道:“大齊冗兵,無非地方難民無路可走,都跑去吃官饷了!大齊冗官,無非陛下想要拉攏有識之士,蒽蔭庇護!田地遭災,難民都去吃官饷,世代蒽蔭庇護下來,吃皇家的人也就越來越多。這麼多嘴都等着天家的恩賜,國庫空虛也就不足為奇。相對來說,冗費的根本便是冗官與冗兵!”

  點到為止,柳池可不想因此卷入其中。做個耳根子清淨的說書先生也沒什麼不好。範希正聞言,眉頭緊緊沉着,許久許久之後才微微擡起來。

  他盯着柳池道:“沒想到擇生看問題竟這般透徹,一點即通,實在讓世伯羞愧。大齊國祚百年,确實留下了許多累贅。如今的大齊搖搖欲墜,若是再無改變沒準要步前朝的後塵,不知擇生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柳池搖搖頭沒再接話,範希正知道他肯定有許多獨特的見解,隻是藏在心裡沒說出來而已。但他點到即止沒說出來,也正是表明了不想趟這趟渾水。範希正一臉歉意,燭火之下顯得格外清晰。

  “是世伯心急了,此事牽涉太廣,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日後有不懂的地方,煩請擇生不吝賜教!”

  “不敢當,擇生也就是個毛頭小子,能得世伯青睐已是榮幸,力所能及絕不推辭!”柳池說得義不容辭,心裡卻避之如虎狼。

  “你不是說什麼三人行必有我師嗎?于蝗災治水世伯皆不如你,請教都不行了?”範希正難得開一句玩笑,随後道:“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你在詩會風頭太盛,早些回柳家報個平安,也好讓老将軍提早應對,免得他擔心!”

  柳池點頭應是,範希正才趁着夜色離開茗悅居。

  次日一早,柳池一覺睡到中午才把詩會帶來的疲勞一掃而空。教塾的周老先生許是還要應付學士大儒,至今還未開課,所以景淳這兩日倒是很閑。

  他剛起床,景淳便嗷嗷叫着要吃飯,柳池準備了一會才把這幾個閑人的午飯打發了。自不必說,白無瑕當然沒有離開,可見過了詩會的場面過後,柳池對武功招式反而沒那麼熱心了。他感興趣的,還得是十舫二樓白無瑕的那一書一畫。

  可在追問了白無瑕之後,卻又被白無瑕一句“你修為不到知道也沒用!”打發了,所以吃完飯後,他便在房間裡打坐修煉起來。

  可是好景不長,他連之前那丢失的氣感都沒找回來,卻被葉彤冷冰冰的叫醒了。茶館裡來人了,還是個美豔不可方物嬌弱女子,誰見猶憐!

  茶館本來沒開門,可來人還是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被葉彤放進來的。

  柳池一出房間,那人便道:“前日柳公子喝多了,婉柔還未來得及服侍公子,還請見諒!璞王殿下見公子身邊也沒個人照應,特地讓奴家前來伺候!”

  來人孤身一人,柳池不認得,櫃台後的葉彤及窗邊的白無瑕卻認得。此人正是詩會當晚要來伺候柳池的楚州花魁婉柔姑娘。

  柳池腦子有些不夠用,自己何時惹了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子?這女子雖生得不賴,卻多了一股脂粉煙花之氣,反而沒有了二八年華特有的那股清靈!

  “姑娘貴姓?璞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柳池問道。

  許婉柔輕移蓮步上山曲膝婀娜施禮道:“奴家許婉柔,柳公子叫我婉柔即可!殿下愛惜公子才學,特地讓奴家來伺候公子,還請公子收留!”

  柳池微微一笑,不自然的瞄了眼走向櫃台的葉彤。曹景絢打的什麼主意柳池心知肚明,曹景絢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愛惜名聲,貪圖榮華富貴,而且還有柳家的關系,所以才舍得下皿本來拉攏自己。可以,他看錯了。

  “哦,許姑娘的意思是說,殿下讓你來伺候我的?”

  “正是!”許婉柔低頭應是,一臉嬌羞,若是未曆紅塵的初哥定然免不了怦然心動,但柳池卻不是。

  他道:“也好,我這茶館正好缺個生火做飯的丫頭,這兩日光顧着詩會了,倒是缺了不少茶水點心,你且去準備一番!”

  他說着,轉身準備去問白無瑕剛剛修煉遇到的問題,又突然回頭道:“哦,銀子找葉掌櫃拿便是!”

  柳池這下便掉頭離開,走到窗邊坐到白無瑕對面,眼角不時打量着茶館中央的許婉柔。

  他看這許婉柔的樣子,也就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莫說生火做飯,怕是平日連端茶倒水穿衣吃飯都有人伺候,更别說上街采買生火做飯了。這類人,除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就隻有煙花之地的青樓女子才有這種福氣了。曹景絢的好意,他可不想承!

  果其不然,許婉柔就那樣呆呆立在茶館中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嬌滴滴的美人幾乎哭了出來。

  “柳公子還真是大度,這麼個嬌滴滴的花魁都舍得往外推,不愧為詩會文甲!”

  剛剛放許婉柔進門,茶館門未關嚴實,此刻已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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