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舫留題,這是對舫的常用的套路。詩會有數千人參加,這些試官想要準備這麼多出句顯然很難,所以試官們才想出過關留題的主意。
柳池尴尬一笑,躬身賠禮,腦中靈光一閃,提筆蘸墨。他記得的對子挺多,但大多都是些那個世界的渾聯,還有些就是那日與林朝郁對的那些諷人的對子,正經的就沒多少了。
“就它吧!”他思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對合适一些,索性寫道:煙鎖池塘柳!
“曲先生,見笑!”停筆落墨,柳池拉着白無瑕率先走了。他可不想多呆,若是這姓曲的試官看出其中玄妙,他可答不出來。
白無瑕也記住了那出句,一路眉頭緊鎖。待出了第五舫,柳池才道:“白兄威名赫赫,沒想到竟連試官也認得?”
“賞心亭曲江舟,也唯有你這個天天守着間破茶樓的說書客不認識!”白無瑕舒眉回了一句,又在想着剛才柳池那出句。
柳池看他心思不在第六舫上,微笑道:“别想了,你對得出來就見鬼了。”
白無瑕舉目看他,滿臉沉思道:“煙鎖池塘柳,意境雖好卻也不是什麼絕對,我隻是一時沒想出來而已。”
柳池懶得解釋,索性和葉彤一道走向第六舫。第六舫的詩舫可要比對舫簡單得多,不用再費腦筋去想,盡早過舫完事。
詩舫前,站着寥寥數人,不是因為能過第五舫的人太少,而是詩舫的規矩有所改動。詩舫吟詩,講求的是衆人皆品,但凡過了對舫皆可進去,書生随機抽取題目,隻要作出來的詩詞能評得上甲乙兩等,便算過關。
剛來到詩舫前,柳池就發現了個他極不想見到的人,秦韶秦方奕,與之随行的還有李顧和周洺昭。秦韶與之前的柳擇生太熟,他若是表現得太過出色,定會引起秦韶懷疑,對舫之所以那麼慢,也是有刻意避開秦韶的想法。可他也不敢亂來,誰知道那幫試官是怎麼想的,若是一不小心沒評上乙等,就沒得玩了。
“李兄,周兄,秦兄,三位才思敏捷,怎滴還不進去?”盡管心裡别扭,該客套還是要客套的,他說起話來臉不紅心不跳。
“剛才隻顧着奪題,倒是沒發現擇生還在後面,沒見着擇生對句的風采當真失望!”李顧笑道。秦韶卻面色凝重,還在想着事情,剛剛李顧和他說了許多柳池在楚州的事,他更想不通了!
“原來是這樣,擇生你這出句當真絕妙!”幾人哈哈打着招呼,白無瑕卻急速從後方趕來。柳池葉彤齊齊回頭,卻見白無瑕潇灑掠來,竟是用上了輕身功法。
“煙鎖池塘柳,内含金木水火土,你這出句怕是沒人能對了!”白無瑕來到詩舫前,一臉佩服。
“怎麼回事?”李顧三人不明所以,開口問道。
白無瑕笑道:“三位先走了倒是沒見着擇生的出句,倒是無妨,當下亦可對上一句。”
“可是白公子所說那‘煙鎖池塘柳’?”周洺昭卻是聽清楚了出句,一旁的秦韶也被吸引過來。
白無瑕點點頭,笑而不語。葉彤亦是琢磨起柳池這出句來,她剛才倒是知道柳池出了這麼一句,心裡覺得簡單便沒去思考,隻覺得柳池是敷衍了事,當下聽白無瑕這麼一說才有警覺。
柳池暗自搖頭,對吧對吧,對得出來就見鬼了!他懶得理這幾位,率先進了詩舫。
柳池不知他這随手一揮,竟在對舫軒然大波。曲江舟率先拿起他那出句,略微看了一下覺得并無神奇之處,可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拿着出句,索性不再出題,一心琢磨着對句。
連想了兩三個意境切合的對句,曲江舟撫着胡須一臉得意。誰知他身旁那個窺視已久的胖試官見他想得入神,也随意看了眼,誰知他這随意一眼卻看出了問題。
“曲先生,這出句頗具功力!煙鎖池塘柳五字,暗藏金木水火土五行,想要對出可沒那麼簡單。”胖試官點了一句。
曲江舟聞言仔細一看,還真是這樣。他眉頭深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腦中閃過萬千場景文字,竟都組不了一聯對句。
“我去叫他回來!”曲江舟心有不甘。
“這會兒那位柳擇生怕是進了詩舫!”
柳池确實進了詩舫,且已經選了題目準備作詩。說作詩已是不恰當,背詩還差不多。
詩舫選題極為簡單,試官早就選了上百詩題,衆人隻需從中抽取相應景緻作詩詞,詩詞評上乙等便算過關。詩舫與對舫一樣,每人三題,柳池剛進來便可有選擇的餘地。
第一題,是要作一首關于山間春光的詩作,詞作亦可。柳池不敢大意,抄了首唐朝張旭的山行留客:山光物态弄春輝,莫為輕陰便拟歸。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
這詩雖有些不對韻,好在意境深遠,他一寫出此詩,一衆試官便津津樂道,給了個甲,就連圍觀的書生也都無人不服。
剛答一題,柳池便瞄向門口,白無瑕李顧等人已魚貫而入。李顧一進詩舫,便迫不及待來到柳池跟前,低聲問道:“擇生,那出句可有下聯?”
柳池一臉無奈,沒想到還真是躲不過了,李顧周洺昭還好些,他真不想面對秦韶。看眼前的場景,秦韶的興趣可不低。可事實就是事實,柳池隻得道:“這出句也是根據我姓名得來,眼下并無下聯!”
煙鎖池塘柳,着實有他的名字在裡面,可他的名字和這句詩并無關聯。據孤兒院院長所言,撿到他的時候是在柳池邊上,所以才有了柳池這個名字,跟什麼煙鎖池塘柳毫無關系。不過自從知道這句絕聯,他便很喜歡了!
“煙鎖池塘柳,還真是意境幽遠,若是老将軍得知這絕聯不知道作何想法!”冷不防耳邊突然有人冒出這麼一句。柳池側目一看,正是秦韶!
柳池暗叫要遭,這絕聯傳到柳家還真是件麻煩事。那身位将軍的老人沒準會認為他不收管教,不服于呆在柳家碌碌無為。可以這句絕聯的風采,傳到柳家隻是遲早的事,此舉還真是自斷後路。
他心裡幹着急,詩舫卻已開始派下一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