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天元國天寶年十三年春。
“相公,累了吧?”江南鎮子的一處院子裡,一個婦人輕聲慢語地問一個中年男子。
“不累。”男子放下手裡的書,“明日回鄉下祭祖,有勞夫人了,請你幫着收拾一下。”
“一切已經都收拾停當了,老宅子那處,前幾日已經派了人過去清掃一遍。再說,不是那邊不是還有大嫂和寶兒嗎?”婦人輕笑着解釋。“他們每日都會過去打掃老宅子。”
男子輕輕點點頭,後又遲疑地開口,“寶兒和大嫂不讓小七過來讀書,你找機會勸勸他們。”
“過年回去的時候,我特意找了大嫂和寶兒說了這事。大嫂和寶兒卻沒有松口,他們怕是被以前的事情傷透了心。”
“從京城回來以後,大嫂的确對寶兒和寶娘教導嚴厲很多。大房那邊靠寶兒撐着,大嫂是怕小七讀書後,随了他祖父的性子,隻是人與人哪能相同,不讓孩子讀書,會害了孩子一輩子。”
“平平安安未必不是另一種福氣。”婦人歎口氣說,說到福氣,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臉上多了幾分懷念和愧疚,“人,也許隻有吃過虧才知道平安,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福分。如果當初我領悟得早一些……”
“過去的時候就不要提了。”男子煩躁地打斷了她的話。
“娘,我們回來了。”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娘,外面可熱鬧了,我和哥哥采了艾草,明日我們不如做青團子吃。大伯母做得青團子最好吃了。”一個長相酷似婦人的少女笑着撒嬌。
“就知道吃。”邊上一個憨厚的少年嫌棄地瞪了少女一眼。
“娘,你瞧瞧二哥。”少女跺着腳生氣地沖着婦人告狀。“他整天就知道欺負我。”
“誰敢欺負你,成天比男孩子還要野。”少年嘀嘀咕咕。
“都這麼大人了,還欺負妹妹,瞧你這點兒出息。”婦人訓斥自己兒子。
“今日早點兒休息,明日回鄉去。”中年男子語氣要比婦人嚴厲得多。
“是,爹。”兩個少年恭敬地答應一聲。
“爹,怎麼今年又要回去?”少女明顯不耐煩,她低聲嘀咕,熱情立刻降低了許多。
“祭祖是大事,妹妹别胡說。”少年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可是每年的清明總是會下雨,上山回來後,鞋子衣服全都髒了。”少女還是很不高興。
“多帶幾身衣服過去,要是髒了,換了就是。”婦人輕笑安慰自己的女兒。
“再有不滿,就留在家中抄寫《女戒》。”男子發怒,扭頭埋怨身邊的婦人,“看看你将她慣成了什麼樣?”
婦人見他生氣,臉色頓時變得讪讪的,“相公,别生氣,寶珠隻是說說而已,又不是真的不願意過去。”
“是呀,爹,妹妹隻是多說幾句,并不是真的不願意過去。”大一些的少年也維護少女。
老二卻悄悄地拉了拉少女的衣袖。
“爹,我過去就是,我向你保證,一定好好打掃祖宅,你就别繃着臉了。”少女撒嬌。
中年男子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吃飯吧,明日還得起早了。”
顯然,男子是一家之主,誰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很快一家人坐下吃了晚飯。
中年男子的心情或許不好,放下飯碗以後,就回房去了,不久後,從書房中就傳來了壓抑的琴聲。
這琴聲如歌如泣,聽得人随着音調,心情也不由得煩悶起來。
“杜嬷嬷,為什麼每到清明時節,爹的心情就會不好。他老是彈這首曲子,聽得我們心裡都跟着難受。”少女拉着一個胖胖的婆子問。
婆子滿頭白發,看着她的眼神帶着寵愛,可是聽了少女的問題以後,她的臉色頓時變了,支支吾吾地說,“小姐,老爺的心思,老奴哪能知道?”
“嬷嬷就會敷衍我,你們肯定有事情瞞着我,上一次,我問了綠嬷嬷,她也不願意跟我說實話了。”少女有些不滿。“總有一天,我纏着娘告訴我。”
“哎喲,小姐,你千萬不要在夫人面前提及。你每說一次,夫人就難過一次。”杜嬷嬷央求她。
“好了,爹不願意說,你就當作不知道好了。”少年沉穩,輕聲教訓她。
隻能這樣了,少女歎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着窗外發呆。
第二日,天氣果然不好,雖然沒有飄下小雨,但看天上厚實的雲層,估計一會兒還是會下小雨的。
“老爺、夫人,馬車準備好了。”一個小厮過來禀報。
“上車吧。”男子歎口氣,上了車,随後大家都上了車。
騾車的速度比較快,出了鎮子以後,順着大路,很快車輛就在一處老房子前停下了。
“叔叔。”一個憨厚的漢子從隔壁的院子裡迎出來,“祖宅我都收拾好了,我和娘就等着你們一起上山去了。”
“好,東西卸下後,我們就過去。”男子微笑着答應一聲。
說話之間,一個穿着粗布的婦人從屋子裡走出來。
“嫂子。”
男子和婦人都恭敬地向她打了招呼。
“大伯母。”兩個少年和少女也向她行了禮。
“好,來了就好。”婦人笑着招呼,“寶珠長得越來越好了,再過一年就要及笄,就是大姑娘了?”
“大伯母,寶妹姐姐沒有回來嗎?”寶珠問。
“哪有出嫁的姑娘在清明回來的?”婦人拍打了她一下嗔怪地教訓她。
“娘。”寶珠撒嬌。
“依琳,一起上去吧。”穿着粗布的婦人招呼。
“好,一起。”
不錯,這個中年男子正是當年的蕭堇風,邊上的婦人是吳依琳。當初他們到密州任職,可是天元國動蕩了好幾年,蕭堇風的個性太過迂腐不說,他和蕭堇顔還有那樣的關系,因此他的仕途走得并不是太過順暢,幾番周折以後,他終于想通主動放棄官位,回江南在小鎮子上做了書院的一個夫子。
沒有勾心鬥角的書院生活,很符合他的個性,加上吳家也将大部分的生意移到了江南,他們夫妻的生活倒是衣食無憂。
夫妻兩個幾年時間陸續又生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可謂是小富即安。
蕭堇風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隻是每年到了清明時,到了祖宅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就不好。當年是他不好,完全辜負了父親的囑托,父娘在地下一定在怪他。
他愧對父母呀!
吳依琳知道他心裡所想,這些年,受到良心折磨的何止蕭堇風一人。自從蕭堇顔從傅俊林手中救下她以後,她才發現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她是一個多自私的人。
所以跟随蕭堇風回到江南以後,她幾乎是用贖罪的心理在打理老宅子。
蕭堇顔他們完全消失了一般,十六年了,他們再也沒有聽到過有關榮王府的任何消息,就算她想彌補自己的過錯,老天卻不願意給她機會了。
好在梅氏帶着兩個孩子還留在江南,于是兩家本該離心的人,慢慢的卻開始走近了。
吳依琳無數次感慨過,人的命運真的很奇妙。
“大嫂,你身體不好,小心一些。”吳依琳伸手攙扶了身邊的梅氏一把。
“老了,身體都不中用了。”梅氏早年吃了不少苦,所以身體是真的比較虛。
“爹、娘,你們看,那兒有人。”忽然,走在前面寶珠輕聲叫起來。
蕭堇風等人聞言,擡頭看過去,果然發現一群人站在了蕭遠鵬夫婦的墳墓前。
其實這一帶埋的都是蕭姓之人,蕭堇風等人其實早就發現山腰上的這群人。清明時節,上山上墳的人很多,誰也不會在意彼此。
但是,蕭遠鵬的墳墓與衆不同。因為蕭堇風夫妻心有愧疚,所以回到江南以後,吳依琳特意讓人重修了蕭遠鵬夫妻的墳墓,離祖墳也比較遠,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贖罪了。
因此,蕭遠鵬夫妻的墳墓在這一處絕對算是獨一無二的,墳墓用了青石不算,四周還栽了不少的青松,特别顯眼。而那群人,恰恰就是站在蕭遠鵬夫妻的墳墓前。
“你們是何人?”蕭堇風大兒子蕭文軒幾步上前,帶着警惕問。
背對着他們的人頓時全都轉身。
“咦,你們帶着面具幹什麼?”寶珠疑惑地看着中間的少年、少女問。
“啰嗦。”少年不耐煩地嘀咕。
“哥,我們走。”少女的聲音很清亮,也沒有搭理寶珠的意思。
寶珠立刻生氣了,“喂,問你們話了,為什麼不睬人,沒教養。”
“哥,這個人好奇怪,居然還主動要求别人踩她?”少女輕笑着說。
寶珠一時沒有回過味,氣呼呼地看着她,哼,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想我踩你的臉還是身體?”面具少女狡猾地問。
寶珠這才回過味來,原來對方說的踩和她說的睬意思是不同的,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這樣放肆過,她頓時氣得臉色漲紅。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好心過來問你,你卻這樣無理,你的爹娘是如何教導你的?”寶珠氣瘋了,說出的話自然不客氣。
“你再說一遍試試?”戴面具的少年和少女沒有說話,隻是他們身邊的人卻抽出了佩劍,而少年和少女的臉色也很冷。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來。”少年手一揚,寶珠忽然滿臉驚恐,她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
她用手捏着自己的嗓子不住叫着,發現沒有聲音以後,她流着淚看着蕭堇風和吳依琳,希望他們能救救自己。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蕭家老二蕭航一臉警惕地盯着少年。
“呱噪。”少年不耐煩地嘀咕。
蕭堇風到底見過世面,他知道寶珠說錯話惹了不該惹的人。不過對方也太霸道了一些,寶珠不過是語氣不好,并沒有過激的行為,對方居然就直接對寶珠直接下了暗手。
“小公子、小姐,是寶珠不好,希望兩位看在特殊的日子裡,放過她一次。”吳依琳早就不複當年的刁蠻,為人變得随和許多。
她親眼看着寶珠吃虧,居然也沒有生氣發怒。
“幾位,這兒是我們蕭家的祖墳,不知幾位和家祖是何關系?”蕭文軒謹慎地問。
“這兒是你們的祖墳?你們是哪一房的?”忽然,戴着面具的少年反問。
“在下蕭堇風,這兒是家父家母,不知兩位是?”蕭堇風疑惑地問。
“原來如此。”少女忽然輕笑一聲,“既然如此,就放過你們一次了。”
她手一揚,寶珠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說話了,“爹、娘,他們會妖法。”她一開口,就躲到了吳依琳的身後,緊張地看着戴面具的少男少女。
“别胡說。”吳依琳訓斥她。
“性子改了不少呀?”少年語氣帶着譏諷。
“是呀,是改了不少,父……爹不是說這個女人最是狡詐,最是勢利嗎?”少女也調侃起來。“回去後要不要告訴母……娘呢?”
“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幾個不相幹的人罷了。”少年不以為然地說。
“兩位可是姓楚?”一旁梅氏卻激動起來,她的眼睛忽然睜圓了,快步的上前去。
少男少女邊上的人立刻警惕地攔在了他們面前。
“你又是誰?”少女詫異地看着梅氏問。
“寶兒。”梅氏忽然沖着寶兒叫了一聲。
“娘。咋了?”寶兒慌裡慌張地過來。
“跪下。”梅氏眼睛紅了,她怒斥寶兒。
寶兒對她很孝敬,他見梅氏急了,吓得立刻跪在了少年、少女面前。
“請公子、小姐回去後轉告故人,就說當年救命之恩,梅氏和後人永遠不會忘記。”說完,梅氏重重地給他們磕了頭。
“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少年笑嘻嘻,邪魅地問。
“承蒙恩人厚愛,當年梅氏曾經有幸見過小姐頭上佩戴的簪子。”梅氏謹慎地回答。
蕭堇風和吳依琳傻了,夫妻兩個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女頭上一朵桃花玉簪。
“算了,既然遇上了,也算是緣分了。”少女不以為然地說。
“他們還好嗎?”忽然,蕭堇風如瘋了一般沖到了少年少女面前問。
“爹。”蕭文軒和蕭航傻了。
“你問的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少年沖着他翻了一個白眼。
“要是娘知道我們遇上了他,會不會不高興?”少女問少年。
“你們娘還好嗎?”蕭堇風哽咽着問。
“好,一切都好。”少女斜睨他一眼回答,“有幹爹和爹在,我娘當然好了。”
“怎麼,你還想坑我娘的藥錢?”少年白了他一眼,語氣相當不善。
“你别胡說八道,我爹怎麼會坑你娘藥錢?”寶珠氣得直跺腳。
“哈,這個和她黑心腸的娘是不是很像?”少年的話很毒。
“你娘才……”
“閉嘴,寶珠。”沒等寶珠反擊,吳依琳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後緩緩地給少年少女跪下,“請公子、小姐轉告她,吳氏多謝她當年的寬宏大量,這輩子無緣相見,隻要吳氏在一天,就一定會為她抄經念佛,求佛主保佑她長命百歲。”
“哎喲,果然說跪就跪。”少女驚叫起來。
“娘。”寶珠也傻了,她看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吳依琳,又看看一旁流淚不止的蕭堇風,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哥哥,還是趕緊上香燒紙錢,等會兒幹娘來了,我們還得幫着幹娘去抓幹爹了。”少女不耐煩地催促。
“嗯。”少年點點頭。
他們身邊的人聽了,立刻給他們遞了香燭和紙錢。
或許是擔心對逝去的人不尊敬,兄妹兩個一同取下了臉上的面具。
蕭堇風看着他們熟悉的面容,眼淚頓時流的更加厲害了。眼前的兩個孩子長相是那樣熟悉,少年簡直就是楚宣烨的翻版,而少女則和蕭堇顔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
看到他們,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楚宣烨和蕭堇顔。
寶兒、蕭文軒幾個也看傻了眼,世上居然還有人長得這麼美?
幾個人看的全都舍不得眨眼睛了。
少年少女也不管他們,燒了香燭和紙錢以後,直接又戴上了面具。
“回。”少年吆喝一聲,跟随他們身邊的人立刻将他們護在了中間。
“你們還有兄弟姐妹嗎?”蕭堇風連忙追問。
“有,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少女回答了她。
少年很不耐煩的催促,“妹妹,和他啰嗦什麼,我們趕緊去找師父去。”
“能不能随我們回去吃一頓飯?”蕭堇風癡癡地問。
“啰嗦。”少年的脾氣挺大,頗有些像當年的楚宣烨。
這時,山上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
少女立刻興奮起來,“幹爹在山上,他催我們過去,肯定是不放心我們。”
“立刻傳令下去,給幹娘留下訊号,讓她趕緊來抓人。”少年躍躍欲試,“對了,傳訊給她,就說再不來,人又跑了,再說了,年紀這麼大了,再不生孩子的話,神醫谷就後繼無人了。”
“死小子,你又在胡說八道。”他的話音剛落,一個漂亮的婦人忽然出現。
“幹娘,好姨娘,我什麼都沒說。”少年撒腿就跑。
“你給我站住。”美婦人追了出去。
“幹娘,幹爹就在山上,我們趕緊過去。”少女輕笑着說,身影也動了起來。
轉眼之間,如風一般,所有的人全都消失在山林之中了。
寶珠等人看到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地上還留有香燭紙錢的灰燼,他們幾乎懷疑剛才看到的一切。
“爹,他們是誰呀?”寶珠小心翼翼地問。
“他們是……”蕭堇風下意識準備回答,然後就看到一個侍衛匆匆回來,他手裡還提着兩個個袋子,“主子說了,相見也算是一種緣分。你們惦記的人一切安好,這是主子送給你們的見面禮。”
蕭堇風和吳依琳都沒有伸手接,寶珠好奇地接過,打開一看,卻驚呼起來,“天啦,這些是?”
袋子裡不上有拳頭大的明珠,還有一些精緻的首飾和幾張銀票。
“都是小玩意而已。”侍衛瞥了寶珠一眼,很嫌棄的模樣,估計他認為寶珠沒有見過世面。
“禮物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梅氏急了。
“主子賞賜的東西從沒有收回過。”侍衛冷着臉回答,“主子說,有什麼疑問的,你們趕緊問,問完了,我還得回去找主子了。”
“他們都好嗎?”梅氏急着問。
“老爺子前年去世了,二房的大爺他們做生意,都已經成親,各有兒女,姑奶奶也嫁人了,過得很好。兩位國舅爺過得也很好,也都成親了。”侍衛淡淡地回答。
國舅爺?寶珠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剛才的少年、少女到底是什麼人呀?
“你們的主母好嗎?”蕭堇風趕緊問。
“皇後身體安康,皇上獨寵她一人。”侍衛或許是得到過允許,讓他有問必答,所以連稱呼都沒有換。
“剛才的……”寶珠不死心,蕭航等人也好奇地看着侍衛。
“太子和長公主。”侍衛回答結束,“主子是出來曆練的,順便經過江南而已,得皇後娘娘吩咐,特意過來為老爺燒一炷香。”
“這就好,這就好。”蕭堇風的眼淚怎麼也收不住。
侍衛見他們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直接飛身走了。
“他們姓楚喲,是國姓,天啦,我居然見到了太子和長公主了。爹,你怎麼認識他們?”寶珠叽叽喳喳問起來。
“是爹對不住他們,他們不是天元國的太子公主。當年你祖父祖母有四個孩子,其中老二一生下身體就很弱……。”半山腰上沒有别的人,隻有他們一行人,蕭堇風陷入到了回憶中,在習習的清風中,他似乎看到了蕭堇顔那張明媚的臉正沖着他笑……
春暖花開,大家雖然不在一起,卻一切安好,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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