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公子,大長老有叛逆之心,他在谷中正忙着拉攏人。有些人已經被他拉攏過去了,這是二長老的密信。”月管家進來的時候,月滿樓正拿着夜店送過來的曲譜認真欣賞。
月管家不敢大聲,小心翼翼地将信呈了上去。
月滿樓随手接過密信,直接打開掃了幾眼。
月管家站在一邊,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月滿樓看完信的臉色不算好,月管家心底頓時湧過不妙的感覺。
“府中可曾有人過來?”月滿樓将密信收起,擡起頭看着他問。
“隻有老太爺身邊的人過來問過公子何時回府去。”月管家低着頭認真回答。
“以後那邊再有人過來,就直接推掉,說我有事忙碌,沒有空回去。”月滿樓淡淡地吩咐,“宮裡的人,除去太後身邊的人,我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是,公子。”月管家見他心情不好,立刻答應下來。
“下去吧。”月滿樓又拿去曲譜看起來。
月管家不敢打擾他,連忙低着頭下去了。
屋中,終于隻剩下月滿樓一個人,他嘴邊溫和的笑容終于淡去了。
“師父的擔心果然來了,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嗎?”他長歎一聲,“堇顔,你真不該和楚宣烨走得那麼近!一山難容二虎,榮王府早就是皇上的心頭之患了,現在連太後……”
屋内,漸漸傳來了婉轉悠揚的琴聲,月管家站在院子裡,聽到屋内傳出來的琴聲,深深地歎息一聲。
第二日,宮裡來人,“太後的頭痛又犯了,特意招月公子進宮去診治。”
“稍等。”月滿樓的性子雖然清冷,但太後對他來說,有恩情存在,當年他親母早亡,父親娶了新媳婦,在月家那樣大的家庭中,如果沒有太後護着,也就不會有他月滿樓的今天。
因此,凡是太後有所求,他都會盡力滿足。
這些年來,太後的身體日漸衰弱。人的年紀一大,身體就會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随着年紀的增大,太後也犯了上位者的通病,太醫院裡的太醫,她誰也不信,隻要感覺到身體不适,她第一個找的必然是月滿樓。
換做是别人,或許月滿樓早就不耐煩了,但求醫者是太後,哪怕最後他進宮發現太後身上隻是最小的毛病,他也不會生氣,下一次隻要太後召見,他依舊會進宮去盡心照料。
因此,月滿樓在太後的心目中,地位比月家其他的人都要高。
如此一來,無形之中,月滿樓在月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就是他那位後母和後母所生的弟兄,在他的面前,也要低頭三分看他的臉色行事。
月滿樓吩咐藥童取了藥包随身帶着,又仔細将銀針收拾好。
這個過程略顯長,過來報信的小太監卻不敢有半點兒不滿的神色。
“走吧。”月滿樓收拾好東西以後,藥童立刻主動上前将銀針放在了藥包之中。
小太監來時有宮裡的馬車,自然不會和他乘坐同一輛馬車,他也不敢和月滿樓坐在一輛馬車上。
月滿樓帶着藥童坐在了後面的馬車上,微閉眼睛,似乎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藥童見他心情不好,更是不敢亂開口。
馬車不緊不慢地到了宮門,守門的禁軍是認識月滿樓的,小太監又亮出了慈甯宮的腰牌,所以檢查也隻是例行檢查,然後就放他們進去了。
“月公子,你總算過來了,太後娘娘正痛得翻來覆去了,你趕緊進去給太後瞧瞧。”太後身邊的嬷嬷,見月滿樓進來,立刻慌忙上前迎接。
“我這就去進去。”月滿樓淡淡地答應一聲。
嬷嬷知道他的性子冷,不敢多言,領着他進了屋内。
“哎喲。”月滿樓腳步還沒有踏進屋内,就聽到了太後痛苦的呻吟聲,他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起來。
“月滿樓見過太後娘娘。”該有的規矩,月滿樓願意在太後面前守。
“阿樓,你趕緊過來給哀家看看。今日也不知怎麼呢,哀家這腦袋似乎炸了一般,痛得實在受不了了。”太後痛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臣遵旨。”月滿樓坐在太後軟塌前的小凳子上,伸出手指搭在了太後的手腕上。
太後繼續哼哼,屋内的宮女們緊張得連喘氣聲都放輕了幾分。
半晌,月滿樓終于收回手。“取針。”
藥童連忙将準備好的銀針遞給了他。
月滿樓熟練地在太後頭上紮了幾針,然後又寫了藥單,“去熬藥。”
藥方是遞給藥童的,藥童連忙接着。
“跟随我來。”太後身邊的嬷嬷笑着對藥童說。
藥童點點頭,然後跟着她出去了。
一炷香以後,藥童和嬷嬷從太醫院取來了草藥,而月滿樓也将銀針從太後的腦袋上拔了下來。
“太後娘娘,頭痛可緩解呢?”嬷嬷上前問。
“好多了。”太後長舒一口氣說,“阿樓一出手,腦子就清醒了好幾分。”
“月公子真不愧是神醫,他一出手,簡直是手到病除。”大宮女笑着恭維。
“多虧了阿樓這孩子。”太後含笑應和。
“太後是不小心着了冷風,才會痛疼。等會兒喝了湯藥,病自然就去了。”月滿樓不願意居功。
“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人,昨日和德妃她們出去走走,哀家這就扛不住了。”太後感慨。
“多出去走走,對身體有好處,隻是要注意保暖。”月滿樓邊回答,邊将随身帶來的藥包整理好。交待完以後,“倘若無事,等太後喝了湯藥,我就回去了。”
“急着走幹什麼?今日留在宮裡,陪着哀家吃頓午飯。”太後不願意放人,“你們一個兩個的,到了哀家這兒,就急着離開。太子是、阿烨是,你也是,哀家看你們都是嫌棄哀家老了。”
老小、老小,太後在月滿樓面前居然也耍起了孩子的性子。
月滿樓臉色一僵,他回去是真的有事,但他不忍心也不願意違背太後的一番好意。
“中午的時候,我想吃醬酥鴨。”
“好好,今日就讓禦膳房的人多做幾隻。”太後大喜。
姑侄兩個坐下來又說了一會兒知心話後,藥童終于将藥端來了。
月滿樓端起碗,吹涼了以後才遞給了太後。
太後接過湯藥,滿意地笑起來,月滿樓雖然不是她親孫子,但娘家那邊的孩子,就數月滿樓對她最有孝心了。
“太子殿下駕到。”等太後喝完湯藥後,嬷嬷立刻給太後遞了蜜餞過去,就在這時,宮外的小太監傳來了吆喝聲。
太後吞了蜜餞後,才緩過氣來,“這孩子倒是有孝心。”
“太子殿下一向關心太後的身體。”嬷嬷笑着墊上一句。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
“孫兒叩見皇祖母。”太子進門後,直接給太後行了禮。
太子并不是一個人過來,跟着他一起過來的,還有林芳菲。
林芳菲進門在見到月滿樓那一瞬間,顯得有些慌亂,不過她到底是大家庭出來的貴女,很快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從慌亂中平靜下來了,“臣女見過太後娘娘,見過月公子。”
“好好,免禮。”太後看到小輩過來,十分高興。
“林家丫頭,哀家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過來給哀家好好看看。”太後對林芳菲招招手。
“是,太後娘娘。”林芳菲落落大方,笑着走到了太後面前。
太後拉着她的手,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後笑着評價,“都說女大十八變,老話說得果然沒有錯,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你這丫頭長得更加水靈了。”
“太後喜歡林小姐,以後不如讓林小姐進宮陪在太後的身邊。”太子笑着打趣。
林芳菲聽了,頓時一顆心怦怦直跳。她下意識擔憂地看了月滿樓一眼。
月滿樓卻隻是看着太後,連眼神的餘光都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林芳菲心裡一陣失望。
今日進宮,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是被家中長輩逼着過來的。自從上一次月滿樓很堅決地抨擊了楚宣烨以後,她大哥林緻遠回府後,就将月滿樓的拒絕禀報了家中的長輩。
祖父林閣老聽完以後,馬上做出決定,那就是不允許林芳菲再去接近月滿樓。
月家固然是高門大戶,但林家的門戶也不低。月滿樓和林芳菲走得近,那是因為林家長輩看中了月滿樓,對月家這門親事也樂見其成。
但月滿樓當衆的拒絕,讓林家人大失所望不說,還覺得落了面子,林閣老當然十分生氣了。
男人們在朝堂上鬥智鬥勇,女人們則用身體去換取家族的繁華。既然斷了月滿樓這條路,林家自然會為林芳菲謀取其他的出路。
也不知為什麼,太子近日居然頻繁出入林家,接着是瑞王也不甘落後了,貴重的禮物變着花樣往林家送。
皇恩浩蕩,朝堂上,林家在職的男丁已經有幾位動了位置。在别人看來,林家似乎走了大運。林閣老臉上卻不見喜訊,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凝重的神色,林芳菲幾次見到林閣老召集林家子弟關起門商讨。
作為世家嫡女,林芳菲隐隐覺得朝廷之上似乎要出大事情了。但沒有人願意和她說,她也不能問。
因此,林芳菲被這兩個人的造訪,看得心驚膽跳。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女子,瑞王和太子來林家,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或許就會淪為家族的犧牲品,不管林家這些年來如何保持中立,總有一天,也會為了自身的利益,或許更準确地說是生存下去而做出選擇。
這一天似乎已經來臨,作為小女子,她有心反抗卻無力對抗,她很憂心,也很難過。在她覺得最為煎熬的時候,她心中愛慕的男人卻不願意再見她了。
太子和瑞王越是對她體貼,越是對她好,林芳菲越是膽戰心驚。
哪怕是太子的身份再高,對于林芳菲來說,都一錢不值。
她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月滿樓身上,她從沒有想過要嫁給月滿樓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今日太子又一大早登門了,她故意躲了起來。誰知,一會兒工夫,太後的懿旨就到了,居然是邀請她到慈甯宮去。
林芳菲接到懿旨後就傻眼了,她和太後私下裡并沒有多親熱,她不明白為什麼太後偏偏要邀請她進宮去呢?
不過無論她是否能想通,太後的懿旨肯定是不能違抗的,于是,林芳菲一大早就往宮中而來。
隻是,沒有等她剛進宮,首先遇上的卻是太子。
“慈甯宮中的人剛出宮去請月滿樓,太後的頭疾又犯了。”太子站在陽光下,微笑看着她說。
林芳菲聽了不免躊躇起來,她沒有想到太後居然犯了頭疾,她怎麼辦?在太後生病的時候過去,肯定不讨喜,可是如果不去的話,好像又違背了太後的懿旨。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就在此時,太子妃帶着一群侍女過來。
林芳菲慌忙給太子妃行禮,“小女見過太子妃。”
“原來是林小姐。”太子妃的性子一向溫婉,她雖然和林芳菲不是很熟,卻顯得十分親熱。
“林小姐是奉了皇祖母的懿旨進宮,不過皇祖母犯了頭疾,這時候過去怕是不合适。”太子微笑着解釋。
太子妃立刻心領神會地接過話茬,“是不合适,皇祖母犯了頭疾的時候,最是厭煩有人過去打擾她了。”
她這麼一說,林芳菲就顯得更加為難了。
“宮中太監已經出宮去請月滿樓過來,稍等片刻,林小姐再過去的話,應該無礙。”太子笑着說。
“要是林小姐沒有别的事的話,不如陪着我坐下說會兒話。”太子妃笑着對林芳菲發出了邀請。
太子妃的邀請,林芳菲也不好拒絕,當然也不能拒絕。
“多謝太子妃,叨擾了。”林芳菲臉色一紅答應了。
“林小姐真是可人兒。”太子妃感歎,“本宮每日顧着照顧皇長孫和太子,難得遇上像林小姐這樣的可人兒,能說上幾句親熱話。”
太子一聽,不好繼續留下,笑着說,“等皇祖母調治後,你們一起過去吧。”
“是,殿下。”太子妃笑着答應了。
“我到書房中去,你們玩吧。”太子帶着自己的人走了。
被留下的林芳菲覺得十分尴尬,她和太子妃并不是很熟,冷不丁被太子妃留下,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在太子妃性子雖然溫婉,但她也是個善于言談的人。不大一會兒,林芳菲的尴尬倒是被太子妃化解了許多。
說笑之間,時間就過去了。太子妃雖然很和氣,林芳菲能和她說到一處去,但林芳菲也不傻,她很清楚自己進宮來是做什麼的,等日頭微微上升的後,她就開始焦躁不安了。不過,她臉上卻還是挂着得體的笑容,依舊笑得可愛。
太子果然是善解人意的人,她看時間差不多,笑着主動對林芳菲提出,“時辰不早了,皇祖母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本宮帶着你一起到慈甯宮中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有勞太子妃了。”林芳菲不好意思地回答。
“太後娘娘身體不适,本宮作為小輩,自然是要過去探望的,林小姐不用多禮。”太子妃笑眯眯地說,“說來本宮比林小姐大了好幾歲了,沒想到我們居然說得如此歡快。如果林小姐不介意的話,本宮稱呼你一聲林妹妹可好?”
“小女惶恐。”林芳菲慌忙給太子妃行禮,她内心是真的惶恐。太子妃作為未來的國母,要和她成為姐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畢竟,姐姐妹妹的,并不是所有人能擔得起那個稱呼,“太子妃身份高貴,小女可不高攀。”
太子妃見她很快反應過來,也不生氣,“也罷,都說高處不勝寒,本宮身邊也沒有幾個知心的朋友。林小姐不願意和我成為朋友,本宮自然不會強求。”
“小女惶恐,小女并沒有看低太子妃的意思。”林芳菲低着頭輕聲解釋。
“本宮明白你的意思。做人難,做女人更難,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希望以後你得空的時候,還能陪着本宮坐着解解悶。”太子妃依舊笑着,臉上沒有半分不滿的意思。
“如若太子妃不嫌棄的話,小女得空一定過來陪着太子妃聊天。”林芳菲也不是那種完全不解人情世故的人,立刻順着太子妃的話說。
太子妃臉上的笑容果然更多了一些。
“太子妃,羽靈公主身上起了紅疹,如夫人讓奴婢過來請太子妃過去?”就在這時候,一個宮女急匆匆地過來禀報。
“可曾請了太醫?”太子妃大驚。
林芳菲知趣地站到了一邊,宮裡孩子出了紅疹,絕對是大事,馬虎不得,她這個外人絕對不能多言。
“太醫已經過去了,如夫人請太子妃過去瞧瞧。”宮女一臉焦急。
“林小姐,本宮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到慈甯宮去了。”太子妃一臉的歉意。
“無礙,橫豎宮裡我也是來過的,跟着宮女過去就是。”林芳菲客氣的回答,“太子妃諸事繁多,小女就不打擾太子妃了。”
“參見太子殿下。”門口傳來了宮女們給太子殿下請安的聲音。
太子妃和林芳菲不由自主擡頭看過去。
溫雅的太子微笑着從外面走進來。
“殿下。”太子妃和林芳菲趕緊給他行禮。
“本宮剛從羽靈丫頭那兒過來。”太子擺擺手,直接和太子妃說起來。
“太醫怎麼說?”太子妃緊張地問。
“說是起了疹子,屋子裡的人已經全都隔離了。”太子回答,“太子妃今日要多費心了。”
“是。”太子妃恭敬的答應一聲。
“林小姐是要到慈甯宮去?”太子又轉臉問林芳菲。
“回禀太子殿下,我小女正準備去慈甯宮。”林芳菲低着頭回答,絕對不逾越半分。
“正巧,本宮也要過去,不如一起吧。”太子很自然地說。
林芳菲一慌,還不來不及拒絕,太子妃就笑着為她答應下來,“也好,我是準備和她一起過去的,誰知羽靈出了事。殿下和林小姐也算是順路了。”
話說到這種地步,林芳菲心裡就算是再不願意,也沒有辦法了,她隻能順着太子夫妻的話答應,“多謝殿下。”
于是,林芳菲和太子就一起出現在了宮裡,她不知道她和太子并肩走的時候,太子妃站在他們的身後,臉上全是苦笑和難過。
林芳菲見月滿樓并沒有多看她一眼,心裡頓時失落無比。
大家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太子今天對她如此特别,其中的意味不免耐人尋味。林芳菲不傻,月滿樓自然也不傻。
林芳菲生怕月滿樓多想,她恨不得立刻向月滿樓解釋一番。
不過場合不同,她自然也不敢造次,隻能陪着笑臉和太後說話了。
“哀家吃了藥,怎麼這麼乏力,不行,哀家要閉上眼睛睡一覺,你們年輕人自己先玩會兒。”太後顯得十分疲乏。
“皇祖母身體要緊,吃了藥蓋上被子出了汗,會更舒服一些。”太子笑着附和,“羽靈身上出了紅疹,我先回去了。”
“怎麼就出了紅疹,不打緊吧?”太後吃了一驚。
“無礙,太醫說,不讓她受風,身體就會無礙。而且,照顧她的人也隔離了,過了幾天應該就會好轉。”太子認真地回答。
“這就好。”太後送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阿樓,你和林丫頭也是熟人,你們先說會兒話,哀家是撐不住了。”
“嗯。”月滿樓興緻不高,“吃了藥身體容易疲乏,很正常,太後不必擔憂。”
“好。”太後在嬷嬷的攙扶下,去了寝宮。
“你們坐,本宮先回去了。”接着太子也走了。
“我是自個過來,隻是遇上了太子……”林芳菲想對月滿樓解釋清楚。
“你們之間的事情,不必對我說清楚。”月滿樓根本沒有給她機會。
林芳菲越是沒有機會解釋,心裡越是焦急,“我以後不會再去東宮了……”
“公子,谷中傳來急信。”沒等她解釋完,就見藥童急匆匆地進來。
月滿樓接過藥童遞過來的信以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啟程回谷中。”
“太後……”林芳菲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過她看月滿樓臉色十分難看,也猜到肯定是神醫谷那邊出了大事情。
于是,她跟着月滿樓一起焦急起來。
“轉告太後,谷中出了一些事情,我要回去處理。她的頭疾無礙。”這話,月滿樓是對宮女說的,他似乎完全忽視了林芳菲。
林芳菲心裡一陣失落,隐隐約約還有些覺得委屈。不過,她知道月滿樓的性子,知道月滿樓向來讨厭女孩子哭哭啼啼,隻能硬生生壓下心頭的不快。
“小姐,月滿樓他……”等月滿樓走了以後,她身邊的丫頭開始為她鳴不平。
“沒有聽到了嗎?神醫谷出了一點兒事情,月公子急着回谷中去了。”林芳菲立刻打斷丫頭的話,不管在何事何地,她還是十分維護月滿樓的。
月滿樓這一趟走得真是急,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和蕭堇顔說一聲,就匆忙回神醫谷了。
神醫谷坐落在南部一處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中,這一處山脈,山石陡峭,怪石嶙峋,最高的山峰直插雲霄。這兒地形複雜,外人如果沒有人帶領的話,很難進入到神醫谷中去。
月滿樓這一次回山谷,隻帶了四五個藥童,他們輕裝簡行,每一個人隻是騎着馬背着一個包裹而已。
“公子小心。”臨近山谷時,忽然,一個藥童叫起來。
月滿樓臉色淡淡,他懶洋洋地伸出手拉住了受驚的馬匹,然後整個人飛躍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幾個藥童動作統一,立刻圍在了他的身邊,将他護住了。
他這邊剛離開,那邊馬兒就倒下了。幾匹馬身上,中了數箭,而且馬兒身上流出的皿全都是黑色的。
“就這點兒把戲嗎?”月滿樓語氣變得有些陰狠起來。
“哈哈,居然還敢回來。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不會選擇這時候回來。”一個老者從峽谷中出來,他的身後站在一群手拿武器的男子。“如果你留在京城中繼續做你的月家大公子,我或許會看在袁少鋒的面子上饒你一命。既然你無心做神醫谷的谷主,又何必再回來,又何必繼續留着谷主令呢?”
“沒有谷主令,你隻能是個大長老而已。”月滿樓譏諷地回答。
這話真正刺激到了大長老,的确,如果沒有得到谷主令,他這一支完全不會被神醫谷所承認。
“殺了你,自然我就能得到谷主令。”大長老陰狠地說,“你不怕死?”
“你殺不了我。”月滿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沒有将他放在心上。
這種漠視比直接打臉更讓人難看,大長老因為憤怒,整張老臉全都變得漲紅。“月滿樓,你别得意。我叱咤江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神醫谷名震江湖,這些名聲是我們老一輩無數人心皿鑄成,你一個黃毛小子隻因為谷主是你的師父,就毫不費力地爬上了谷主的位置,你問問在場的人,他們服不服?”
“不服。”大長老帶來的人,自然是他的人,他問題一抛出,立刻有很多人大聲附和起來。
月滿樓不為所動,“不服又怎樣?谷主令在我的手上,你們又能如何?”
“殺了他。”月滿樓軟硬不吃的态度,頓時讓大長老惱火不已,憤怒之下,他直接下了命令。
“誰敢?”月滿樓身邊的一個藥童冷冷地直視所有人。“違抗谷主,斷其經脈,廢其心脈,驅除神醫谷。”
衆人一聽,頓時遲疑起來。
“别聽他的,他們才六個人而已,殺了月滿樓,找到谷主令即可。”大長老急了。
“殺。”大長老的身邊集聚了不少支持者,聽了他的吩咐,立刻有不少人舉着劍殺了過去。
跟随月滿樓而來的五個藥童,絲毫沒有畏懼,舉起手裡的劍迎了上去。
雙方開始厮殺,大長老帶來的人手多,又是早有準備,無疑月滿樓這邊的人顯得單薄多了,形式上也顯得比較吃虧。
大長老為了能拿到谷主令,下的真的是死手,月滿樓一個人應對好幾個人,居然并沒有落入下風。谷内的人都知道月滿樓的醫術高明,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武功居然也這麼高。
大長老越打心裡越是吃驚,當然也更加下定決心要除去月滿樓了。
“住手。”忽然,幾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月牙兒?”大長老一眼認出了來者。
“hi。”過來的少女笑眯眯地對大長老豎起了爪子,然後立刻又放下,“死老頭,你要是不将我爺爺他們放了,我就殺了你的孫子。”
大長老一雙眼睛此刻正盯在少女身後的兩個人身上。
那是他的兩個孫子,此刻正被人用刀劍架在脖子上了。
“爺爺,救我。”青年男子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一副兇包樣。
“沒出息。”少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長老一向是英雄,怎麼就生了你這麼沒出息的東西?看看,多給他丢臉。就你這副熊樣,大長老就算一掌天下,以後要怎麼服衆喲?大長老,我說得對不對?”
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味呀,衆人想笑又不好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大長老聽了,臉色發黑,像得了便秘一般,他惡狠狠地瞪了月牙兒一眼,然後目光又落在了月牙兒身後的兩個人身上。
被抓的的确是大長老的親孫子,大長老在世上唯二的兩個親人。“沁兒,你們怎麼會落入這丫頭手裡?”
“哎喲,果然是親兒子,聽聽這叫的多親熱。”月牙兒笑得咯咯響亮,“你别問你親兒子,我直接告訴你,他們呀,被我下毒了。”
“胡說八道。”大長老大怒。該死的丫頭居然敢侮辱他,平時他稱呼孫子都是沁兒、沁兒地叫,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今天月牙兒這死丫頭那麼一說,聽起來咋這麼别扭呢?
“哦,你說我是胡說八道,是不是認定我失意憶後根本不會醫術,故意在欺騙你?”月牙兒眯着眼睛像一隻小狐狸似的看着大長老問。
大長老沉默,的确,他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自從月牙兒為了采到天上的一株草藥跌入冰湖之中後,人被救上來以後,就完全失憶了,而且他親自試過,月牙兒不但記不得半分醫術,而且一身武功也盡失了。
所以,他對谷中其他長老下毒以後,根本就沒有将弱雞似的月牙兒放在心上過。
誰知,導緻他翻船的居然就是被他所忽視的小丫頭片子,大長老此刻差點兒将腸子都悔青了。
“hi,對面的帥哥。”月牙兒忽然看到了站在對面的月滿樓,她眼睛發亮,整個人躍躍欲試,立刻熱情地沖着月滿樓龇牙一笑。
月滿樓的臉色依舊不變。
“初次見面,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月牙兒,月亮的月,白牙的牙。很高興見到你,請問帥哥是哪位?”月牙兒熱情地看着月滿樓,如果不是中間隔着大長老等人,她肯定會直接沖到月滿樓面前去。
“小姐,那是谷主大人。”月牙兒身邊的丫頭急了,連忙拉住她,連聲提醒她。
“哦。”月牙兒被她一提醒,不但沒有絲毫的羞澀,反而顯得更加興奮起來,“原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人谷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幸會、幸會!等會兒我們好好唠唠。”
小丫頭見她對月滿樓沒有絲毫恭敬之意,吓得直跳腳,“小姐,你又說渾話了。二長老要是知道你對谷主大人如此不敬的話,又要訓斥你了。”
“老頭中毒了,我估摸着他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等他好了,說不準我就成了谷主夫人了。谷主帥哥,我說得沒錯吧?”
“不要臉。”小丫頭沒有說話,被抓起來的一個少年卻激動地叫起來,“月牙兒,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怪不得我對你百般依順,你卻拒我于千裡之外,原來你的心中早就打了這樣的主意。呸,月滿樓就是個小白臉,他有什麼好?如果沒有前谷主,他連屁都不是。”
“啪。”耿沁兒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莫名其妙就被月牙兒打了一巴掌。
“放肆。”大長老見自己白白胖胖的孫子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頓時火冒三丈,他恨不得一刀将月牙兒給宰了。
“哎喲,我好怕呀。”月牙兒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對了,大長老,你可千萬不能生氣呀,都說氣大傷身,就你這小身闆要是被氣出了好歹,我和幾個丫頭的人因為緊張害怕,手這麼一軟,說不定你孫子的腦袋就掉地上了,多不劃算。”
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說辭,她一邊說話,一邊手亂比劃着,“一不小心”,耿虎的脖子上頓時多出了一道皿印子,鮮皿順着脖子開始往下流。
“爺爺。”耿虎吓壞了,腿發軟,他求救般地看着大長老。
大長老跨出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他咬着牙惡狠狠地瞪着月牙兒。
“别、别,你孫子這副尊榮我都看不上,怕污了我的眼睛。你這老樹皮似的模樣,對我含情脈脈,對我更沒有半點兒用處。”月牙兒搖着腦袋慢悠悠地說,“知道我為什麼打他嗎?就是因為他長得醜。長得醜吧,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還整天在我的眼前晃,晃得我心呀肝呀都在痛。姐早就告訴他們了,姐喜歡的是帥哥,就比如谷主這樣的小鮮肉。”
月牙兒身邊的幾個丫頭聽得目瞪口呆,天啦,小姐肯定是瘋了。雖然掉下冰湖以後,月牙兒改了性子,時不時也會瘋言瘋語說幾句,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瘋狂的。
糟了,谷主大人會不會怪罪下來?
月滿樓心裡也充滿了疑惑,他忍不住狐疑地看了月牙兒好幾眼。
在他的記憶中,月牙兒作為他名義上的師妹,平時的性子是十分腼腆害羞的,兩個人在谷中會面,這丫頭幾乎從不敢用正眼看過他。這丫頭以前偶爾他說一句話,也會臉紅半天。
他本身的個性也是清冷型,一天可以不說一個字。因此,他在谷中雖然過了十年,但實際上和月牙兒說的話,加起來估計也不會超過二十句。
眼前的月牙兒,樣貌還是和以前一樣,個性卻好像是換了一個似的。也不對,眼前的月牙兒比記憶中的那個丫頭要活潑太多,也冷靜太多。别看這丫頭嘴裡不饒人,實際上,那雙狡黠的眸子始終都沒有從大長老身上移開半分。
這份警惕性和原來的月牙兒似乎又很接近。
一個人的性子怎麼會改變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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