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狗首領叼着獵物一直往西邊逃竄,就算它跑得再快也比不上矯健的駿馬。不到一會,兀木世子和随從就追上它們。他挽起長弓,對着豺狗首領一箭射去。這箭術倒也精準,一下就射穿豺狗身軀。
其他豺狗見頭領被射殺,已成驚弓之鳥,也不去管獵物了,紛紛四處逃竄。它們一分散,這下追起來就麻煩了。
兀木世子策馬到獵物旁邊,抓起箭矢,将獵物挑在手中,見涞水關外沒有半個易州軍,自得其滿道:“一群畜生也敢跟本世子搶獵物,來人,把剩下的豺狗全部射殺幹淨再回去。”
随從可沒有他那般目中無人,身在他國境内,肆意妄為,也隻有兀木世這等狂妄之徒子才敢如此猖狂。但世子下令,不敢不從,于是都分散開來,各自追上豺狗,搭箭射殺。
二王子不時回頭看看身後侯子雲的伏兵是否突殺出來。果真,不遠處馬蹄聲驟起,一百來号弓騎兵從小山包突然竄出,正朝他們火速奔來。他心裡大喜,悄悄移身河邊,準備越河脫身。
兀木世子也感到身後一陣異響,回頭看去,一群易州軍并正火速沖殺而來。他心裡一陣驚訝,涞水關外隻有草原,沒有任何藏兵之地,這一隊騎兵究竟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眼看騎兵離他們不到半裡,再不逃命就來不及了。他調轉馬頭,快速趕回河邊。
二王子見狀,指着兀木世子,高聲大喊:“世子王兄,易州軍來了,快快過河。”
這一喊,侯子雲立刻會意,知道二王子是在給自己指明目标。兀木世子卻還以為二王子在關心他,嘴裡道:“王弟别慌,這一百多騎兵不足為懼,先過河再說。”
沒等他話說完,二王子早已馬鞭一抽,越河過去了。
侯子雲朝陸小寒快速道:“前面那個戴金色頭冠的就是北潢世子,交給你了。”
陸小寒得令,奮力追上,挽起長弓,準備鎖定目标,搭箭射殺。雷虎的追風獸腳力勝過陸小寒的小白馬,眨眼功夫就奔至陸小寒前面,無意中擋住了他的視線,咬牙切齒道:“北潢小兒,敢踏入我大雍國土一步,就叫你留下來當孤魂野鬼。”
兀木世子原本以為隻要越過天水河,到了北潢國界,易州軍絕對不敢跨界半步,因為以前岚淩治下的涞水關軍士就是這樣的。
現在身後這人來勢洶洶,跟以前見過的易州軍完全判若兩人。他見勢不對,趕緊越河而過,心想到了對岸,這黑臉大漢難道還敢越河過去不成?
雷虎的追風獸腳力十足,轉眼就追至身後,他原可以往前順勢一砍,至少也能切下半個馬屁股,到時兀木世子沒有坐騎,給他十條腿也跑不過追風獸。
可雷虎不知道是不是在洞裡憋得太久,想要傾瀉心中怨氣,他高高舉起大刀,大喝一聲,奮力往下蠻砍,想将兀木世子從頭到尾劈作兩半。這一番多餘的動作,刹那間就讓兀木世子的駿馬竄入了河槽之中。雷虎的刀鋒隻刮下一簇馬尾,他氣得大罵一聲,夾緊馬腹,準備跟殺上去。
兀木世子這次吓得驚慌失色,剛剛那把大刀要是砍中的話,已經被劈作兩半。他胯下駿馬的尾巴被雷虎刀鋒刮傷,也想逃命,求生潛能一旦爆發起來,比平時跑得更是飛快,立刻就躍上對岸。
陸小寒跟至河邊,見兀木世子就要逃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雙腳奮力一蹬,借着小白馬往前沖的慣性,整個人躍向空中,踏着輕功,飛身到天水河半空上,幾乎于此同時,搭上一箭,慣滿弓弦,手指一放。“嗖”一聲箭嘯在空中刺耳響起,白色翎羽飛箭對着兀木世子直直射去,正中他後背心髒位置。
寬廣無垠的草原上,一個白色身影在半空中搭箭飛射。陸小寒此等身法,世間絕無僅有。
兀木世子慘叫一聲,中箭趴倒,手裡緊緊抓着缰繩。駿馬載着他往前奔跑一段距離,才從馬背跌落下來,一動不動。而這段距離正好已經超出了陸小寒的射程範圍。
陸小寒落在河槽内,目光遠眺,确認射中兀木世子的要害之處後,拍拍手中塵土,回到岸上。
此次伏殺兀木世子事關重大,侯子雲還沒有完全馴服他的踏雲駒,生怕它脫掉馬具後,回到馬群中不服管教,這才沒有騎着它出來。這次騎的隻是普通戰馬,腳力比起雷虎和陸小寒的差了許多,直到現在才和其他部下趕到河邊。
他抵達河邊後,見兀木世子的屍體躺在北潢國界離天水河一百餘丈之處,立刻喊停陸小寒道:“回來,别越界。”
隻要兀木世子死了就行,侯子雲完全沒有必要越界搶屍體,更何況是他們自己越河犯境,咎由自取,在自己國境之内殺了他,侯子雲并不會背上擅自出擊的罪名。
陸小寒上馬騎到侯子雲身邊,輕輕點頭,表示完全能夠确認射中目标的緻命之處。
侯子雲欣喜若狂,握緊手中缰繩,重重的道了一聲:“好!回去一定重重有賞!”
雷虎白了一眼,這次沒拿得首功,滿臉不悅之色。侯子雲看着他刀鋒沾的幾根馬尾巴毛,又見他剛剛砍殺時的氣勢,輕笑道:“人,隻要殺死就行,何須非要逞能将人碎作兩半?”
天水河南邊,一百多個弓騎兵伫步停在河邊,目光都集中望向對岸。
天水河北邊,兀木世子背上插着一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遠處,塵土隐現,好像有一大隊人馬也往這邊趕來。
雷虎悶悶不樂,他不甘心的望着對岸地上那具屍體,突然睜大眼睛,驚叫道:“又活過來了?!”
衆人不解,紛紛朝對岸望去。果真見到趴在地上的兀木世子身子動了一下,正竭力蜷縮往前,想要逃離此處。就在他前方,一支北潢騎兵已經火速趕來,不知是不是二王子為了避嫌才去搬的救兵。
陸小寒見被他射中的兀木世子又活了過來,十分詫異道:“這怎麼可能!我敢保證絕對射中他的心髒之處,難道他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雷虎這下可得勁了,道:“劈作兩半有用了吧,至少能确定把他幹死。”
侯子雲也是倍感意外,以陸小寒的身手完全不可能失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兀木世子穿了護心軟甲。
聽說北潢有一位絕世巨匠,名曰古浪芝,憑借獨家工藝,曆經十餘載,造出了兩件精緻護心金絲軟甲。穿在身上猶如棉錦一般貼身,可防弓箭匕首,卻無法抵擋狼錘鈍器。如果雷虎那一刀劈中的話,兀木世子此時定是身碎兩半了,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絕無回天之力。
而陸小寒雖然射中兀木世子要害之處,但有護心軟甲擋了一下,并沒有射穿心髒,隻受重傷而已。
敵若不死,後患無窮。以兀木世子的傲性,等他傷勢痊愈後,對易州軍肯定恨之入骨,就會興大軍複仇,到時易州就會變得更加被動。
侯子雲原本早已做好伏擊越境的準備,剛剛見到兀木世子擅自進入大雍國境,給了自己一個名正言順誅殺他的理由,還以為這次不會背上擅自越境出擊的罪名。現在兀木世子就躺在北潢國境離國界線一百餘丈處,他命真大,被射中之後,手裡死死不放缰繩,被駿馬馱着往前奔跑一段距離,直到跌落下來的地方已經超出了弓箭射程範圍。
北潢軍已然聞訊趕來,此時如果讓陸小寒越過天水河補上幾箭的話。一來,便成越境殺人;二來,兀木世子爬在地上,頭朝北潢軍,又有護心軟甲,陸小寒隻能跑到他身邊,往脖子之處射殺,才能确保殺死,而北潢軍已經趕至過來,陸小寒一去,怕是脫身不了。
那到底是過河追殺還是就此罷手?說實話,侯子雲心裡還是不想背上擅自越境殺人的抗旨罪名。他有點猶豫起來,自己隻有一百弓騎兵,前面趕來的北潢軍至少也有兩千,就算越境殺掉兀木世子,這一百來号人恐怕會有去無回。
他自己可以做好殺身成仁的準備,但怎能帶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去陪葬?雖說誅殺兀木世子是為了銳挫北潢軍心,達到攻人先攻心的目的,但雍武帝并不贊許此等做法。如果侯子雲一意孤行,隻會惹火燒身,對于他自己并沒有半點好處。
他是個為了大局可以犧牲自己的人,但也有私心。他不想因為自己犯了軍法,讓母親傷心欲絕,而侯父為了易州百姓抗旨被斬的英雄事迹一直鼓舞着他:當以江山社稷、百姓疾苦為念,莫為了保住隻身性命,棄大義于不顧。
雷虎剛剛失手沒砍中兀木世子,心有不甘。見侯子雲猶豫不決,拍着兇脯道:“你們在這等我,看我過去将他剁碎。”
他這一激将,讓侯子雲更沒有時間去衡量得失。他立刻喝住雷虎,道:“退下!這裡還輪不到你出手,你們趕緊回城布防。”言罷,他雙腿一夾,“駕”了一聲,戰馬奮蹄縱躍,立刻跨河而過。他這一去,是想按照之前抱着的必死決心,一人承擔罪責,哪怕孤身奮戰,也要手刃兀木世子。
雷虎根本來不及攔他,眼看着他一人隻身入境,作為生死兄弟如何能夠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