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多铎便傳下軍令全軍拔營往南,逼近揚州城十裡紮營。
同時命令貝勒尼堪統率一萬餘蒙八旗兵疾馳往南,壓向儀真,逼迫逃往儀真的明廣昌伯劉良佐投降。
另派降将李成棟為使節前往高郵方向,勸說提督李本深及總兵楊承祖降清。李成棟李本深楊承祖原本都是興平伯高傑的部下。高傑死後,三人統率着高傑的部下。其中李本深是高傑的外甥,高傑的兒子興平伯世子以及夫人刑氏都在李本深軍中。多铎在李成棟出發前許諾,隻要李本深等肯歸順大清,各自官職統統不變,仍統率原有部隊。高傑世子仍封興平伯,當然是大清的興平伯了。
最後命令恭順王孔有德帶領所部四下搜集船隻組建水軍,伺機沿着運河而上,奪取明軍控制着的揚州城外碼頭,在那裡聚集着大量的船隻。可是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多铎知道那支前來襲營岱山軍就掌控着大量的戰船,他們勢必不會容許清軍沿着運河逼近揚州城。所以多铎在讓懷順王耿仲明協助孔有德的同時,又撥給了孔有德兩萬多投降的綠營兵。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出身東江皮島,手下還有許多士兵來自登州水營,對水軍并不陌生。
清兵大軍十萬逼近揚州,在西北兩面紮營,站在揚州城牆之上,依稀能看到十裡之外的清軍龐大營盤。
另有幾百人一夥的清軍騎兵數股,在揚州城外縱馬馳騁,呼嘯往來。最嚣張的一股清軍縱馬直奔護城河邊,對着城牆上哈哈大笑,然後在城上明軍反應過來前又策馬離去。城牆上的明軍看的是目瞪口呆、駭然變色。
站在城頭極目望去,四下裡烽火處處、硝煙四起,那是清軍在燒殺搶掠。
明末的揚州已經極度繁華,四野裡人口稠密。清軍驟然前來,總有四周鄉村的百姓來不及逃入揚州城中。
看到清軍的嚣張模樣,揚州城牆上的明軍無不心驚膽戰,但也有勇氣可嘉者。總兵劉肇基就積極向史可法請令,帶兵出城擊殺清軍,營救百姓。史可法一開始還有些心動,和幕僚商議後斷然拒絕了劉肇基。
劉肇基不忿,又抗不得史可法的命令,便來找任思齊商議。在營中諸将中,任思齊因為有伯爵爵位又兼手下兵馬衆多,已成為諸将隐隐的首領。在劉肇基看來,隻要任思齊肯向史可法去說,史可法應該不會駁回他的面子。
可是讓劉肇基驚訝的是,任思齊竟然也贊同史可法的命令,這還是一天前立足未穩就悍然攻擊清軍大營的那個肅虜伯嗎?
“伯爺,難道咱們就任憑清軍嚣張不成?”劉肇基氣鼓鼓的叫道。
“劉将軍莫急,督師大人下這樣的命令是有道理的。”任思齊微笑道,雖然清軍營地位于西北兩面,并未在他駐守的縣城外紮營,因為縣城之東即為運河,孔有德的水軍還未成型,當然不敢來城外嚣張,可是任思齊也聽說了清軍的動向。
“劉将軍您想想,城外的清軍都是騎兵,咱們揚州可沒多少騎兵啊,派出的兵少了不夠人家打的,派出的士兵多了,人家根本不肯跟你作戰,你攆又攆不上,若是離城牆太遠又擔心會被從大營裡出來的清軍包圍。所以這仗可打不得呀。”
劉肇基自然知道任思齊說的道理,他其實是打着拉岱山軍一起出兵、讓任思齊承擔擅自出兵責任的主意。
岱山軍火器犀利,隻要能哪怕殲滅一夥城外遊走的清軍,自己就能分潤幾十顆首級。那可是上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啊,而立了戰功後,自己的官職說不定能升上一升。昨日岱山軍領取十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讓諸将着實眼紅。
可任思齊既然這樣說了,劉肇基知道自己的算盤落空,便隻能悻悻而回。
任思齊不願出兵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殲滅一支城外遊弋小股清軍對局勢根本無益。而且清軍派了好多股小股騎兵在城外馳騁,未必沒打着引誘明軍出城的主意。雖然不知道清軍為何沒有立刻進行攻城,可任思齊也知道他們必然醞釀着更大的動作。現在城外的清軍才十萬有餘,劉良佐李本深等部明軍還未投降。也許是清軍打算先滅了這些揚州周圍的明軍部隊,再回過頭來全力對付揚州也說不定。
不過清軍攻城越晚,對岱山軍越有利。因為現在的岱山軍正在全力擴充着實力。
在内運河的碼頭廣場上,一杆大旗高高飄揚,旗下端坐着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官,正是負責招募壯丁百姓的沈廷揚。沈廷揚做過弘光朝的光祿寺少卿,是正五品的文官,雖然現在不去朝廷任職,可是官身還在。
在沈廷揚的身側,幾十名來自總兵幕府的職員在忙碌,他們都是來自參謀司、後勤司各司,被臨時抽調出來協助沈廷揚。
在偌大的廣場上,聚集着數以千計的百姓,他們都是前來應募的。
一場戰争導緻揚州城四門緊閉,也斷了很多普通百姓的生計,特别是那些靠着碼頭以搬運為生的苦力。城門緊閉,再也沒有貨物供他們搬運,也就掙不到銅錢。可是誰家沒有幾張嗷嗷待哺的嘴巴,不幹活就沒有錢吃飯。
現在岱山軍招募壯丁協助守城,許諾每日給100銅錢,這可比他們在碼頭上當苦力掙的錢還多一些。上城守城雖然危險,可好歹能掙到糊口的錢,而且岱山軍負責招募的人說了,被選上後,除了每日100銅錢以外,還管一頓午飯,若是立下功績還有賞銀。比如殺死一名清軍,賞銀五十兩,殺傷一人賞銀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晃花很多人的眼睛,很多自恃勇力者紛紛報名,若是能砍下幾個清軍的首級,那麼這一輩子豈不是就無憂了!
除了招募壯丁以外,岱山軍也招收識字的讀書人,以補充幕府裡文員的不足,現在事情太多,原來的那些職員根本忙不過來。可是給讀書人的待遇可就低多了,每人每日隻肯給50銅錢,這種待遇當然招不到那些飽讀詩書的讀書人的,而岱山軍也沒打算招他們,隻是想找一些識些字,能寫會算的人而已。
人群之外,史可法幕僚閻爾梅默默的看着岱山軍招聘現場熱火朝天的情形。和岱山軍的雷厲風行相比,史可法管轄下的文管系統的效率就要低很多,首先他們連銀子都沒募集足,雖然揚州庫房裡還有大量的錢糧,可是賞賜給任思齊十五萬兩之後,銀子就所剩不多。而還需要給揚州城内兩萬多軍隊下發錢糧,需要個龐大的官僚隊伍發薪酬,府庫的那些錢糧根本不敢亂動。誰知道揚州要守多久,要是有一天錢糧發不下去,軍隊非亂套不可。
可是向富商們募集錢糧又很不順,到目前為止才募集了一萬兩銀子,這點錢看似不少,卻根本幹不了什麼,因為經過層層官吏的剝奪之後,能用來招募壯丁的肯定不會超過十分之一。雖然招募壯丁工作還未進行,可是從史可法幕下衆人争搶這個職位的情況,閻爾梅幾乎能看到結果。
看着岱山軍系統的朝氣蓬勃,再想想史可法幕下的暮氣沉沉,閻爾梅突然有種感覺,也許能守住揚州力挽狂瀾的不是督師史可法,而是肅虜伯任思齊以及他屬下的岱山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