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海風吹散了霧霾,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鲨魚号”甲闆之上亂七八糟的躺着酣睡的人們,确定了勝利後很多人都懶得去船艙找地方睡覺,而是就地躺在甲闆上休息。
一陣腳步聲在身邊響起,任思齊勉強睜開了眼睛,就見曹長江走到了自己身邊。
“怎麼沒睡啊?”任思齊問道。
曹長江一臉的憔悴道:“倒是想水來則,怎麼也睡不着。”
任思齊聞言坐起了身子,他知道曹長江這時來找自己必然有事。
“不知秀才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曹長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以後?”任思齊覺得一陣恍惚,是啊,以後該做什麼呢?繼續在船上出海貿易,還是回到甯波?可是甯波還回得去嗎,自己現在是殺人犯兼越獄犯的身份,也許自己可以拿着這次掙來的錢找個地方隐姓埋名過一輩子,可那又豈是自己所願?
“我是廣東新安人,家住在海邊一個漁村,世世代代靠打漁為生。可是官吏的盤剝實在是厲害,賣魚要交魚稅,出海還要向巡檢司交出海稅,往往一趟海出去打回的魚還不夠稅錢,聽說呂宋那裡土地肥美,西班牙人收的稅率也低,家鄉的鄉親都相約去呂宋。”
曹長江沒等任思齊回答,而是自己訴說着自家的經曆。任思齊靠着船舷坐着,默默的聽着。
“村裡的人走了大半,我帶着老婆孩子也坐上了去呂宋的船。到了呂宋後,确實像傳說的那樣,呂宋地廣人稀,當地土著大都懶惰成性,雖然在異族的統治下,可大夥過的要比在廣東時快活的多,在這裡隻要你肯下力氣肯吃苦,都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好景不長,也許是咱們明人太過勤勞,積累的财富太多引起了西班牙人觊觎,一年前在西班牙人的唆使下,呂宋土著還有倭國人與咱們明人起了摩擦,然後西班牙人不問青紅皂白悍然對咱們明人進行鎮壓,兩萬多人啊,整個馬尼拉兩萬多明人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我們這些人躲在叢林裡才逃過了屠殺,而我的老婆孩子卻都死了。”
說道這裡,曹長江眼睛都紅了起來,強忍着才沒有落淚。
“托秀才您的福,我們才坐上了回大明的船,在您的帶領下,我們剛剛打敗了紅毛鬼(荷蘭人)。可是想想,我們這些人都是在大明活不下去才到呂宋的,現在回到大明又能如何呢?”
任思齊聽了曹長江的話,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引起了共鳴。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是如此,在這個亂世,每個人過的都不容易。
“曹大哥您的意思是?”任思齊冷靜下來了,他知道曹長江找自己不會隻為說說以前的經曆,必有打算。
“我是這樣想的,我們這些從呂宋回來的人以後就跟着秀才你了,咱們現在不是搶了這條船嗎,以後咱們就靠着這條船,出海做生意也好,做海盜也好,總好過再過那種任人宰割的日子。”曹長江說完,一臉期頤的看着任思齊。
原來是看上這條船了,任思齊頓時明白了過來,這條船雖然是自己帶領大夥從荷蘭人手中搶的,可自己是福春号的人,所以這艘船在理論上應該屬于福春号。曹長江要自己帶着呂宋漢人把它據為己有,茅十八傅斌等人會答應嗎?
還有,對曹長江說的他們這些呂宋漢人推自己為首領的說法,任思齊不敢完全相信,曹長江自己在呂宋漢人心中的威望很高,他完全可以自己做首領。所以任思齊懷疑曹長江是不是打算先讓自己帶着他們搶了這艘船,然後過河拆橋再把自己一腳踢開。
如果那樣自己可就裡外不是人,什麼都得不到了。
任思齊大腦高速運轉着,仔細考慮着。
自從穿越這個世界以來,自從從牢獄中逃出來,任思齊心中經常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洗脫自己的罪名,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可是作為一個丢失功名的逃犯,這些也隻能想想而已。現在就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了任思齊面前,掌握一條大船,手下有幾十個兄弟,這将是自己擁有的第一份實力,有了這個基礎一切皆有可能!
冷靜,必須得冷靜,自己可不能讓人當槍使!
“可是這條船我說了不算,要不我和十八哥他們商量商量,這條船就送給你們?”任思齊試探着道。
“不是我們,秀才,是你領着我們一起幹!”曹長江道。
“可是我不行啊,你也知道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不是做首領的料,而曹大哥你在呂宋漢人心中威望很高,大家都服你,你當首領才衆望所歸的。”任思齊敷衍道,眼睛緊緊盯着曹長江的臉色,想看出來曹長江心中的具體打算。
聽了任思齊的話,曹長江沒有露出激動神情,反而露出了黯然之色。
“我知道秀才你不相信我,可是我是認真的。我不是他們的首領,從呂宋回來的這些人哪裡的都有,有廣東的,有福建的,還有浙江的,大夥聚在一起就是為了能生存下去。可大家夥的情況都差不多,即使回到大明也找不到好的出路,我就想啊,要不咱們還聚在一起求生,做生意也好、做海盜也好,總能掙得一條活路。”
“我是個大老粗,沒學問沒見識,大家要是跟着我沒什麼前途的。可是秀才你不一樣,你是個讀書人,見識多腦子靈,這兩日正是在你的帶領下咱們才打敗了紅毛鬼。由你帶領着,大夥肯定能過上好日子!”曹長江看着任思齊道。
看着曹長江嚴肅的面容,任思齊知道他是認真的,心中不由得也火熱了起來。
“你和其他人商量了嗎?”任思齊低聲問道。
“就和玉飛和陳生說了,他們都樂意的很。”曹長江道,“這麼說秀才你答應了!”曹長江露出了驚喜的面容。
任思齊點點頭:“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