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家灣到鄞縣要是走陸路的話很難走,需要沿着河谷穿過崇山,才能走上大道。
任家灣的漁民們出去都是乘坐漁船,任思齊同樣乘坐一艘小舟,沿着海岸向上,到了鄞江江口,然後從鄞江逆流而上到了鄞縣城。
在碼頭下了船後,任思齊帶着衆人進了鄞縣城,縣城還是老樣,三三兩兩的百姓從城門口出入,兩個看城門的老軍靠在城門口打着盹,對來往的人看也不看上一眼。
景色雖同,卻已物是人非!
任思齊特意帶領幾個人到了縣衙轉了轉,縣衙的八字牆上果然貼着通緝自己和茅十八等人告示,也不知誰畫的圖像,任思齊怎麼也從圖像上找不出像自己的地方。
現在的任思齊一身漁民的打扮,再也不是當初長衫羽扇的秀才,被曬得黝黑的臉蛋也沒有了往日的豐神如玉浪蕩公子的神采,即使走在大街上,往日的熟人大多也認不出他來,倒也不虞有人發現自己的逃犯身份。
在靠近縣衙的萬福客棧,幾個人住了下來,五個人開了三個房間,任思齊自己住一單間,熊二和晉玉飛一間,而任興凡和任東明二人住一間。
往日的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得任思齊不大願和别人共處一室,在船上是沒辦法,現在有條件了自然不能再虧待自己。
任思齊經常思考到底是誰陷害的自己,推斷的結果找出了幾個懷疑對象,首先的對象就是在那一夜和自己一起飲酒的兩個秀才同學,高立群高秀才、馬名器馬秀才,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陷害自己,但是他們出現的時機使得任思齊不得不懷疑他們。
另一個任思齊懷疑的人就是前嶽父張敬賢,因為他最有陷害自己的動機,就是為了退掉和自己的婚約。
這也能解釋他當初食言不肯搭救自己的原因。
本來就是他陷害的,肯定不會再救自己出去,最可恨的是以搭救自己為條件逼迫自己答應退婚,好讓女兒再名正言順的許配他人!
他們中到底誰才是兇手?
任思齊也不能确定,隻能慢慢查證。
吃過午飯後,任思齊便帶着幾人一一來到懷疑的對象的家門口,派任興凡監視高立群高秀才家,派晉玉飛監視馬秀才家,而自己則帶着熊二和任東明來到了張家門前。
張家對面有一個茶鋪,任思齊便帶着二人來到茶鋪,叫上幾杯茶和一些點心,開始監視對面的動靜。
張家是鄞縣有名的士紳,在縣城外面有二百多畝的桑林,有一百多張織機,在城裡還有兩間店鋪。
在整個鄞縣城算是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世代也出了不少的高官,張敬賢的爺爺輩出了一個三甲進士,張敬賢的父親則是舉人出身,而張敬賢雖然隻有秀才功名可也算讀書人,張敬賢有一個侄子叫張煌言更是鄞縣有名的才子,今年剛剛考中舉人。
任思齊的父親活着是僅僅是鄞縣戶房司吏,能和張家結親主要是因為任思齊少有才名,十五歲就中了秀才,誰曾想後來任思齊變得放蕩不羁、不思進取起來,這才讓張敬賢生出退婚之心。
就在任思齊飲着茶水想着心思之時,一個身穿麻布衣服的少年從外面進來,看到任思齊後就是一怔,很快嘴唇哆嗦了起來,下意識就要喊出來卻又閉上了嘴,任思齊正想着心思卻沒有看到他。
少年強忍着和任思齊攀談的心情,把手中提的幾包茶葉送到裡面,和茶樓掌櫃交接了銀錢之後,快步來到任思齊身邊,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少爺,是,是你嗎?
”少年嘴唇哆嗦着,小聲問道。
“石頭!
”任思齊扭過臉來就是一愣,坐在他身邊的竟然是他以前的書童,小石頭。
“真的是你啊,少爺。
”石頭說這話眼淚就要出來了。
“打住,别讓人看見。
”任思齊慌忙道,他現在的身份還是個逃犯,自然不能讓人發現真實身份。
“你們倆在這裡盯着。
”任思齊吩咐熊二和任東明道。
“來,咱們找個僻靜地方說話。
”任思齊說着拉着小石頭向外面走去。
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二人停下了腳步。
“少爺,你黑多了,也瘦了。
”石頭難過的看着任思齊道。
“唉,這兩個月來你家少爺我遭老罪了。
”任思齊歎息着,石頭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是他最親近的人,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便把逃出監獄後出海的事簡單說了,“爺這次回來一是為了報仇,二是為了洗刷冤屈。
”
石頭使勁點着頭:“我就知道少爺你是冤枉的,你怎麼可能殺人呢?
”
“你現在怎麼樣啊?
”任思齊看着石頭身上的麻布衣服,這個少年可比以前瘦了許多。
“我在一家茶葉鋪子裡當夥計,以前不是跟着少爺您學了好些字嗎,那掌櫃的看我識字就收留了我,活也不累,就是幹些跑腿的事情。
”石頭滿不在乎道。
他是一個孤兒,五六歲的時候被任思齊的父親從人販子手裡買下給任思齊當書童,所以任家就是他的家,任思齊被抓後,家也沒了,沒辦法石頭隻好想法自己養活自己了。
“說一下我逃獄後鄞縣發生的事情吧。
”任思齊道,有了石頭在,他打聽事情容易了很多。
“嗯,少爺您逃了後,不久縣太爺就被罷官了,然後又來了一位新縣太爺,這位縣太爺比上一位還貪,聽說一上任就收了好多銀子。
”
“還有張老爺家,呸,就是和你退婚的姓張的他們家,有個叫張煌言的侄子中了舉人,張家擺流水席擺了好些天,全縣城的乞丐都高興壞了。
”
張煌言中了舉!
任思齊腦海中閃現出那個清瘦俊逸的人影,張煌言張蒼水,他曾經和任思齊兄弟相稱,任思齊和張蒹葭訂婚後二人的關系更是緊密,可是現在自己成了越獄的逃犯,而蒼水兄已經中了舉,再見面時恐怕二人将行同陌路,這命運竟如此作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