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關中殘破凋零,如今無故失宗廟、棄皇陵,恐天下百姓震驚啊!天下動之容易,可再想安定下來,那可就難了啊!還望太師三思!”司徒楊彪忍不住苦苦哀求了起來,試圖打消董卓遷都長安的決定。
繼楊彪之後,太尉黃琬也踏前一步,勸谏道:“楊司徒所言有理。昔日王莽篡政,焚燒長安,關中之地盡為瓦礫;更兼百姓流移,紛紛離開關中之地,如今關中百姓已不足昔日鼎盛時期的十之一二,今若棄鼎盛帝都而遷往荒蕪之地,非所宜也。”
董卓瞪視着楊彪、黃琬二人,怒道:“關東賊起,天下播亂。洛陽豈可固守?長安有崤山、函谷關天險,又緊鄰隴右,木石磚瓦,克日可辦,營造宮室步出一月便可完成!你們怎可說長安是荒蕪之地?簡直一派胡言!”
見董卓堅持遷都,先前被董卓征召入宮的荀爽也站出來說道:“太師三思啊!遷都之事非同小可,牽一發而動全身,恐令天下百姓不得安甯啊!”
“荀爽!連你也來和咱家作對?莫忘了,你能有今日,可全是咱家賞賜與你的!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來人啊,将黃琬、楊彪推出去,斬了!荀爽廢為庶人,永世不得錄用!”董卓怒火中燒,準備就此大開殺戒,将朝中不遵從于自己之人,盡數斬殺在這大殿之中。當然,因為荀爽畢竟曾是自己征召入宮的,如果就此殺了,多少有些自己打自己臉的意思,所以董卓才對荀爽的處置上,網開了一面。
董卓暴怒,站立于大殿之上的百餘位大臣,竟是大多數戰戰兢兢不敢開言,隻有少數十餘人,連忙站出來,一邊為黃琬三人求情,一邊苦苦哀求董卓不要遷都。
可惜的是,董卓遷都,根本上是為了躲避袁紹等十八路諸侯的兵鋒,又哪裡肯聽這些人的苦苦哀求?殺性已起的董卓,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沖天怒火,直接将劉協從天子的寶座上一把給扯了下來,而後一屁股坐到龍椅上,喘着粗氣喝道:“爾等都是袁紹等逆賊的同黨!意欲裡外勾連,對朝廷不利!來人,全部給咱家斬了!誅九族,必須誅九族!”
一隊隊西涼武士大踏步走入大殿,絲毫無視大殿内的百官,徑直将董卓所指的十餘名大臣全部架了起來,向大殿之外強行拖去。這其中,太尉黃琬、司徒楊彪……包括戰功赫赫的皇甫嵩在内,無一不是當朝聲名顯赫之人,可在此時,這些重臣卻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隻能用怒罵聲,宣洩着對董卓的憤慨。
“董卓……董卓你不得好死!”黃琬連哭帶罵的喊着。
楊彪的袍袖被西涼武士死死的拽住,口中猶自罵道:“董賊,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限将至,自知今日難逃一死,這些平日裡總是把“以大局為重而委曲求全”挂在嘴邊上的大臣們,終于難得的當面怒罵起董卓來。
怒罵聲中,皇甫嵩雄渾的罵聲最為響亮:“禍國逆賊!我等為國捐軀,死而無憾!他日你命喪黃泉之時,必定會比我等下場要凄慘的多!蒼天有眼,拭目以待!”
董卓一邊獰笑着,一邊不在意的擺着手,狂笑道:“天下盡在咱家之手,即便是蒼天,又能拿咱家如何?”說着,董卓還特意扭過頭,向跌坐在龍椅之前,吓的已經尿了褲子的劉協問道:“小天子,你說咱家說的,是也不是?”
劉協心中屈辱萬分,但也不敢有半點違逆董卓,隻好哆哆嗦嗦的答道:“是是,太師威儀,蒼天亦莫可奈何……”
“哈哈哈,還是小天子你明事理啊,不枉咱家扶你坐上一回龍椅,哈哈哈……”董卓聞言,笑的更加張狂了。
這一日,本應是莊嚴肅穆的皇宮大殿,變成了人間地獄。被董卓殺掉的朝廷大臣,斬了一批又一批,上百名有資格參與朝會的大臣們,最後隻剩下不足半數,被處死的公卿大臣們所流出來的鮮皿,順着大殿之前的一百零八級台階,一直流到了殿前的地面上,在那裡彙聚成了一個皿紅色的湖泊……
最後,與荀爽一起,被董卓征召入宮的蔡邕是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向董卓進行苦苦哀求,肯求董卓終止這場慘無人道的殺戮。
蔡邕此人,才華橫溢且精通音律,通經史、善詞賦,尤其是自創的一手書法,更是被人稱為“飛白體”,才名廣播天下。但是蔡邕極少對時政公然發表議論,很懂的韬光養晦。自從被董卓強行征召入宮之後,因為他的這些特點,董卓很賞識他,現在見到蔡邕出面求情,再加上董卓見異己已經斬殺的差不多了,也就給了蔡邕這個面子,結束了這場皿流成河的殺戮。
之後,董卓立于皿泊之中,強行下令開啟洛陽城中各個府庫,清點物資,準備于三日之後西遷長安,剩餘的文武官員退朝後自行打點行裝,三日後随同大軍一起西行。當然,董卓進行清點的重點之處,自然是以收斂金銀财寶為主的,已經被馬超搬空的藏書閣和兵府庫,并不在他的計劃之内。
與此同時,一隊隊兇悍的西涼兵,在董卓部下各個将領們的帶動下,開始對洛陽城中的富商家中進行清繳,這些富商們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财富,全部充公,稍有抵抗的,便會被董卓的部下們掄刀剁成肉泥。在進行清繳之際,董卓部下的暴卒們,争先恐後的中飽私囊,将富商們家中的金銀珠寶大把大把的塞入自己的懷中,反正這些财富多的也數不過來,少一些又算得了什麼?
最凄慘的,還要屬這些富商家中的女眷們。她們平時也都是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最不濟的也是衣食無憂的丫鬟,可是在猶如惡狼一般的西涼暴卒面前,她們找不到一點昔日的優越感,完全淪為了他們的魔爪下的玩物,被他們盡情的蹂躏着,盡管她們哭喊、反抗,可也無濟于事,并不能避免她們成為他們發洩**的工具……
整整三日,洛陽城中的哭聲震動天地,無數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商、平民被董卓部下的暴卒們無情的殺死;無數的良家婦女被他們侮辱了清白;無數的财富,成車成車的彙聚到了董卓處……
對于洛陽城中的百姓而言,這三日,是暗無天日的。他們沒有半點的力量對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西涼暴卒,隻能是任憑宰割魚肉。他們也曾祈求,朝廷能出面拯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可最後的結果,注定是失望的,在慘遭迫害之中,人們對董卓的怨恨攀升到了鼎點,對朝廷的依存感,也迅速的滑落到了冰點以下,許多人開始想方設法的逃離洛陽,這其中相當一部分人,都流向了風聞中吏治清明的西涼,希望可以在馬超的治下,重新建設自己的家園。
相對于這些受苦受難的人們,董卓三日來可謂是開心至極,大量的财富令他的臉上始終洋溢着難以言說的歡笑,絲毫不以為意,他自身的快樂,是建立在數之不盡的百姓痛苦的基礎上的。
三日之後的清晨,董卓催促劉協以及文武百官遷都長安,數萬人的隊伍,沿着洛陽城團團排開,而為了拉載董卓這數日來搶掠來的财富,他部下的暴卒們幾乎征用了洛陽城中所有能找到馬車!一時之間,車水馬龍,人們在哭泣聲中,在董卓部下的武器威逼下,不得已開始移動腳步,跟随着董卓的大部隊向長安的方向迤逦而行。
一路之上,相互踐踏而亡的、被董卓部下毆打緻死的、力氣不濟而又無食物果腹被活活餓死的……不勝枚舉,對于這些死在半路上的人,董卓部下們也不管他們是何等的身份,是如何的出身,一律将他們的屍首填入了沿途的泥坑之中,成為董卓大部隊的西行中,鋪墊道路的墊腳石。
董卓在向着長安行進的同時,呂布卻被他留在了洛陽。董卓在臨行之前,曾給呂布下了一道密令,讓呂布盡快挖掘洛陽城外的帝王陵墓,收斂其中的财寶,同時,留下呂布,董卓也是希望可以借呂布之勇,為自己斷後,抵擋住袁紹等聯軍的追擊。
此刻,呂布便正在執行着董卓交給他的任務,他派出了部下最親信的兩員大将張遼和高順,率領着八百陷陣營精銳,悄悄地進入曆代帝王的陵墓中,欲要行那大不敬之事。
看着氣勢恢宏的帝王陵墓群,張遼的臉上滿是感慨之色,忍不住對身邊的高順說道:“咱們便這樣私自挖掘曆代先帝陵寝,日後會不會遭到報應?”
高順剛毅的面龐上,露出了罕見的無奈的神色,緩緩說道:“溫侯之命,我等又豈能不遵?無奈之舉罷了,希望曆代先帝的在天之靈,能體諒咱們的苦衷吧。”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溫侯堂堂大好男兒,為什麼就非得要聽命于董卓呢?”張遼豁然轉過頭,大聲問道。
高順臉上的神色再次一變,逐漸變的黯淡了下來,良久,方才苦澀的開口說道:“或許,當初是你我二人看錯人了,溫侯并非你我想象中的明主。可事已至此,我們的身上,已經烙印上了董卓部下的印記,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唉……”高順的話,引起了張遼的一聲長歎,他看向帝王陵墓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傷感和厭倦,以及那深深地無能為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