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殘陽如皿,金紅色的落日餘晖,穿過窗棂,灑落在馬超房間中的書架上。
馬超在書房内,已經呆了整整一天了。從朝陽初升到日暮西山,他寸步未曾離開過書房,專注的目光,始終落在書架上的那些書簡上。
他在做什麼?
他必須要搞清楚,現在西涼的整體狀況!謀定而後動,為自己踏出一統西涼的第一步,打下堅實的基礎。
書房中,存有大量馬氏家族先輩留下的典籍,還有很多有關西涼形勢卻又一時之間不能銷毀的軍事機密。馬氏家族最鼎盛的時期,是在光武帝劉秀時代,當時馬家的當家人,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伏波将軍馬援。馬援幫助光武帝劉秀東征西讨,為劉秀一統天下立下了赫赫戰功,更是在天下一統之後,主動請纓西破羌人、南征交趾,立下不世之功,被光武帝冊封為伏波将軍,封新息侯,後來在征讨五溪蠻的時候,身染重病死在了軍中。其老當益壯、馬革裹屍的氣概,更是被後人所敬仰與傳頌。
因為馬援的豐功偉績,所以馬家可謂家族底蘊深厚,屬于典型的名門望族,府中所珍藏的珍貴典籍,自然不會少,隻不過現在家道中落,不及馬援做當家人時那般輝煌,有些珍貴的典籍,已經遺失了。不過,馬超現在急切需要的,卻并不是這些典籍,而是那些涉及到西涼整體局勢的軍事密報。
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結合自己的記憶,馬超總算是弄明白了現在西涼的大體情況。
随着數年前黃巾起義的爆發,很多的諸侯、郡守甚至縣令,借着鎮壓黃巾起義的名義,因此而大肆招兵買馬,進而軍事實力大漲,逐漸發展成了割據一方的局勢,僅僅在西涼,趁勢崛起而割據一方的諸侯,就有數人之多。
其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就是朝廷敕封的西涼刺史董卓。董卓殘忍嗜殺,性情暴虐,為人所不齒,但是他占據着政治上的主動優勢,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西涼最高統帥,麾下文武将官衆多,不乏才能出衆的人才,而且所部的精銳也是西涼範圍内最為強大的,帶甲控弦之士已逾十萬之衆,占據着西涼十二個郡中的七個郡。
對于董卓,有着後世知識的馬超知道,再過一年多的時間,現在的大漢天子劉宏,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漢靈帝就要一命呼嗚了,屆時,屠夫出身的大将軍何進,便會與袁紹合謀,假傳聖旨召董卓進京,之後的一系列突發事件,會讓董卓留在京師洛陽,進而開始逐漸掌握朝政,再也不會回到西涼來了。
所以,目前的董卓,暫時還是不能和他翻臉的,隻要等到董卓去了洛陽,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董卓之後,實力第二強大的勢力,便是馬超的老爹武威太守馬騰了。馬騰麾下擁有能征善戰之士一萬五千人左右,其中的五千精兵,号稱“胡子軍”,颌下皆留有短須,看上去頗顯滄桑,可實際上,這五千胡子軍卻是馬騰最大的依仗,其中任何的一個人,都有以一當十之勇,放到普通軍隊中,擔任統領五十名軍士的隊率職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正是因為胡子軍的存在,所以馬騰的部衆雖然不多,但卻能牢牢占據西涼第二大勢力的位置。
僅次于馬騰的,是金城太守韓遂。也是在地理位置上,距離馬騰最近的一股勢力,一個月前曾和馬超發生激戰的閻行,正是韓遂部下的頭号大将。因為地理位置上的原因,所以馬騰的勢力和韓遂的勢力一向是水火不容,彼此都想伺機吞并對方,解決掉近在咫尺的威脅。但是因為韓遂部下的兵馬有将近兩萬人之多,在人數上占據着優勢,雖然比馬騰的胡子軍在精銳程度上差了不少,可也不是馬騰說滅掉就能滅掉的。
遠交近攻,對于韓遂,馬超已經把他當做第一個要消滅的對象了。畢竟,無論是誰,也不能容忍卧榻之側,再有他人酣睡。
和韓遂的勢力不相上下的,還有邊章。邊章和韓遂是同鄉,所以兩人的私交很好,經常互通有無。目前邊章占據着冀城,是朝廷冊封的西涼督軍,雖然隻是一個文職,但手下還是收攏了萬餘的兵馬,和金城的韓遂守護相望。
除了這幾個勢力之外,還有兩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其中一個,是鎮守在北地的太守張濟。張濟名義上是董卓的部下,可是根據馬騰的密報來看,張濟并不受董卓的重用,而且在很多問題上,和董卓的意見并不統一,甚至相悖。想要在董卓去洛陽後,有所作為,這個張濟,一定是要争取一下的。最起碼,從後世的描述中和現有的密報來看,張濟還是比較正直的,與張濟合作的話,至少不會出現類似與虎謀皮的危險。
另一股勢力的首領,名為楊奉。原本楊奉乃是黃巾起義中的三十六渠帥之一,統領司隸地區與西涼交界處的黃巾起義軍,後來在黃巾軍大天師張角死後,投效了朝廷,被朝廷封為将軍,歸西涼太守董卓管轄。
和張濟一樣,楊奉也是對董卓殘暴的性格有些不滿,但又不敢公然和董卓翻臉,所以目前也不受董卓的重用,甚至還被董卓打發到部下四大中郎将之一李傕的麾下任職。可雖然如此,楊奉的手下,還是有一定的軍事實力的,帶領四千多的人馬,暫時駐紮在武都郡内的武興縣。
楊奉手中的實力雖然不強,但如果利用的好,四千人馬,那也絕對是一股可以左右大勢的力量了。
和董卓保持距離,結交張濟和楊奉,伺機吞并韓遂,這,就是馬超在綜合了各方勢力的力量之後,所規劃出來的一條最切實可行的道路。
之所以将韓遂當做首要剿滅的目标,除了兩家勢力不能兼容之外,馬超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必須要考慮。在曆史上,不久之後,韓遂就會夥同邊章,煽動羌人造反,反抗漢朝廷的統治。雖然現在的大漢再也不複昔日的鼎盛,但也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是絕對不容許韓遂和邊章這樣胡來的,縱然無力派出軍隊鎮壓他們的反叛,但至少也會調動西涼本地的軍馬對其進行圍剿,到那個時候,馬超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征讨韓遂,以大義為名,徹底清除與武威比鄰的韓遂勢力,進而占據金城,擴大自身的勢力了。
至于閻行,也算是馬超決意拿韓遂開刀的原因之一吧。剛穿越時光逆流來到這裡,就差點被閻行要了性命,這口氣,馬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忍氣吞聲咽下去的。
當然,武威軍的統領,并不是馬超,而是馬騰。所以馬超的這一計劃如果要正式提上日程,還必須獲得馬騰的首肯。
在落日的餘晖,揮灑出最後一點溫度之後,書房的門緩緩打開,馬超走出書房,大踏步向着馬騰的房間走去。
他要把自己的計劃告訴馬騰,并力求征得馬騰的同意。
當馬府中亮起燈光的時候,馬騰的房間中卻是一片沉靜。房間中除了他和馬超父子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的存在。這對父子,已經深談了将近一個時辰了。
“孟起,這些,全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馬騰壓低聲音,有些詫異,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馬超,問出了剛才那句話。
在馬騰的印象中,自己的這個兒子,一向是好勇鬥狠慣了的,從來不喜歡費腦子去思考算計他人的事情,除了對練武肯花心思鑽研之外,其他的事情很少願意開動自己的大腦,怎麼今天會忽然拿出“遠交近攻”這樣的策略來呢?難道是一月之前被那道落雷劈壞了腦子?
其中的秘密,馬超當然不會讓馬騰知道。那些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馬超依然和以前一樣,把馬騰當做親生父親一樣尊重,就夠了。
“父親,韓遂盤踞金城,且其人心思叵測,絕非正道。遲早是我軍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便如芒在背,一山豈能容二虎?至于董卓,他性情殘暴,翻臉無情,也非可以依靠之人,在這偌大的西涼,若想生存,我們便唯有壯大自己才是正途。但我軍目前實力并不強悍,所以還需要獲得張濟、楊奉二人的信賴,同心戮力,才能闖出一條生存之路來。”
馬超有條不紊的娓娓道來,手指不停地在面前的戰争沙盤上指指點點,分析着目前西涼的局勢。
所謂的戰争沙盤,就是用白沙和膠泥混合而成,根據現實中的地理地貌,以一定的比例,所塑造出來的微型地理圖形,擺在桌子上,可以讓人一目了然。這種軍事用具的首創發明者,正是馬家的先祖——伏波将軍馬援。
馬騰靜靜地看着馬超指點江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出現了一種錯覺,在年僅十多歲的馬超身上,他竟然依稀感覺到了幾分先祖馬援的氣度,馬超在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一方統帥的氣勢。
直到馬超把心中所想全部說完,馬騰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直視着馬超,緩緩說道:“孟起,振興家族,振興大漢的重任,日後恐怕都要落到你的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