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四年就這麼來了,李家莊上的人守歲,同樣是守着段七娘。
李伯言如何取嬰,如何救人的事情,李家的幾位姨娘緘口不提。雖然大宋的思想沒有明清時候來得那麼頑固保守,但是這件事情,終于還是有些……說出去不是很好聽。
晨兒,李伯言去看了看段七娘,還好,并沒有發熱,氣息雖弱,也尚平穩。
仇巾眉的臉上,明顯還有些餘悸,問道:“你昨夜救人的手段,到底是什麼法術?”
“法術?孫大聖教的。”
仇巾眉抿了抿嘴,說道:“莫要貧嘴,能教我嗎?”
“……”
仇巾眉看着李伯言一臉無語的樣子,說道:“不能外傳嗎?”
李伯言将皮裘穿在身上,說道:“不是不能外傳,而是這法術太危險,用不好死人死得還要快。昨日也是沒辦法,事發突然,才用的,你要是學了,怕是比用劍殺人更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在大宋做手術,風險真的是比收益大太多太多了,光手術創口感染問題,就無法解決,還談什麼手術救人,那比殺人更加恐怖。
“不教就不教,不用說這麼多理由。”仇巾眉有些怏怏不樂。
李伯言笑道:“仇姐姐不信就算了。”
他繞到莊子後邊的作坊,替他即将要做的瘋狂舉動,開始新的鋪墊。
作坊在前些日子便已經停工,不過有些住在莊上的人,正在印刷着無盡的傳單。永州城雖然地處偏遠,人口稀少,但是幾萬戶還是有的,比起蘇州、臨安這樣幾十萬戶的人口,自然是不值一提。
“東家,這東西真的要往外發啊?”
李伯言笑了笑,道:“不錯。”
他拿過一張紙,掃了一眼,“隻要一百文,當李氏東家。”
這樣的标語,也算是足夠吸引人的了。
沒錯,李伯言要将東風物流上市了!
他給康帥博說的,那不是笑話。是東風物流能夠上一個台階的方法。
那就是資本杠杆。
李伯言要将這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盤活的大局,在短時間能搞定,就必然要一定的資本積累。不過如今,就算他賣光了李家所有的地,怕是也承擔不起百萬貫這樣的資金流。
“一百文一股,發售五百萬股,那麼李伯言就能撬動等倍的杠杆,李家的地,如今還不能如數賣光,還有不少佃戶靠着田地在吃飯,他要做的,如今已不是他個人的行為了,更是永州模式,整個産業鍊的決策和規劃。”
之前葉适也提醒過,這麼大的家業,光靠李伯言現在的力量,守得住嗎?
那麼東風物流一旦在永州上市,就是整個永州的産業。
以一州之力守之,試問何人敢觊觎?
這就是李伯言想到的,一石三鳥的計劃。
幾個人合夥,還會被騙,被陰,但是李伯言将東風物流上市,就是永州所有入股之人共同的産業,那麼,誰還敢自私自利?
“東家準備什麼時候發這些東西?”
李伯言眯縫着眼,緩緩道:“元宵燈會。”
……
……
何家人今日比上香祭祖搞得還要的隆重。
家中該來的都來了,大清早淨手焚香,沐浴更衣。在祠堂拜完之後,都在何明德的帶領下,到了一處站滿了家丁的秘密小莊上。
柳道士也早早地趕了過來,見到何明德過來了,便說道:“二休大師說差不多可以了。”
“好好好,咱們進去。”何明德有些驚動地說道。
何餘慶将手縮在貂裘之中,望了眼一望無際的田野。味增即将制造完畢,明日那個稻種再播下,他們何家,即将崛起!
味增不被壟斷,稻種不被壟斷,他李伯言還有什麼資本跟他們叫嚣?隻要再将跟李家交易琉璃的大寔國藩商或者工匠抓住,那麼,李伯言如今一切的輝煌,都将不複存在。
什麼天上人間,什麼淘寶,那都将成為過去!
冷風吹在何餘慶的小白臉上,讓他感覺到如沐春風。
何家一群人擠到後邊的院子裡。
在何家呆了一個月的扶桑二休,見到如此大的陣仗,也是吓了一跳。為了一個味增,居然來了這麼多人,也太興師動衆了吧。
何明德趕緊合十一拜。
身後邊的二十幾人,紛紛虔心拜下去,這是何家的大恩人啊。
“介四賊觀嘛?”(這是在幹嘛)
柳老道叽裡咕噜地說道:“他們在感謝二休大師您的饋贈。”
“诶,多一他西嗎西忒。”
這一句,柳老道倒是沒聽懂,不顧想來應該是不客氣之類的話吧。
何明德看着身後那個大缸,眼睛都直了,顫顫巍巍地走過去,問道:“大師,可以開了嗎?”
二休和尚點了點頭。
“爹,讓我來吧。”
何明德将拐杖遞給一旁的人,堅定地瞪了瞪眼,緩緩道:“我來。”
大缸便有一個木梯,何明德一階一階地跨了上去,将缸上那個竹篾罩子掀開。
見到缸中的東西,眉頭一挑,手有些發顫地拿瓢舀了一勺,忽然眉頭又是一皺。
後頭的人,見到獨自站在梯子上,彎腰拿着瓢,有些激動的何明德,也很是好奇,這個味增,就這樣做好了?是不是像當初拿到的那樣,晶瑩剔透。
何明德有些顫巍巍地用手沾了點瓢中的東西,嘗了一口,兩隻眼珠子忽然一瞪,整個身體一抽搐,啪叽!
整個人翻入了缸中。
“爹!”
“大父!”
“何兄!”
見到倒栽蔥似的,一頭紮入缸中的何明德,後邊的何家人一擁而上,趕緊将何明德撈了出來。
何常謙用手抹開自己大父一臉的黃醬,沒忍住地笑出了聲。
“賊秃,安敢騙我!大醬,一缸大醬,豈是味增!”
何餘慶看着沾滿了黃黃的醬,嚎啕大哭的何明德,腦袋空白地朝缸中看了一眼。
醬!
居然是一缸醬!
他們辛辛苦苦等了大半年,又滿懷期待地久候一個多月,居然等來的是一缸大醬!
巨大的落差,讓何餘慶的眼睛變得通紅,抓着一旁的扶桑二休,怒吼道:“這不是味增!不是味增!”
“二公子冷靜。”柳老道趕緊上前阻止。
然而,蜂擁而上的何家人,嘗了一口缸中之物後,臉色都變得陰沉起來。
“味增?這特麼就是一缸大醬!”
何家的莊子上,頓時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八嘎!”
“賊秃!”
“八嘎呀路!”
“賊秃驢,說什麼鳥語,吃你的屎去吧!”何家一位憤怒的老者,将二休的光頭一把按進醬缸裡。
場面一度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