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哈瓦那,都督府的會議廳内一片黯然神傷,一群身着将官常服和佩戴着絲綢勳帶的的西班牙殖民當局高官們正在精神萎靡的開會。
這裡是位于西屬西印度群島上的西屬美洲新‘心髒’――古巴哈瓦那的都督府。
自從墨西哥城受到了威脅之後,新西班牙總督區的殖民政府高層就撤退到了哈瓦那。他們可不會與墨西哥城共存亡。
但是他們再撤退也退不出這個地球啊。
該來的難題依舊會來。現在的難題就擺在他們的面前,與中國人的談判。
中國的代表團也來到了哈瓦那,馬德裡的特使也來到了哈瓦那,兩邊談判進行了一個多月,卻還沒有一個妥帖的結果。中國人那超級大的胃口讓每一個西班牙人都憤怒不已。
但是他們的憤怒又有個毛用呢?
既不能當槍子用,也不能當炮彈用。他們再多的憤怒也損傷不了中國人半根汗毛。倒是中國人對智利中北部的進攻,對中南部馬普切人的支持,對西秘魯阿馬魯義軍的支持,讓西班牙人亞曆山大。
都督府主建築的頂上,高高飄揚的西班牙國旗,雖然依舊迎風招展,但卻沒有了往日的神氣。
西曆的1785年,西班牙放棄了自己使用了小三百年的旗幟――白色的旗面上添加兩道‘x’型交叉的帶刺紅棍。改成了現在的皇冠、城堡、獅子旗。之前那熠熠生輝的小獅子也變得無精打采了。
此時會議已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主持會議的是馬德裡派來的國王特使費利佩伯爵,這人隻是一個宮廷伯爵,但他是西班牙王後瑪麗亞・路易莎的寵臣,另外一個能與他平起平坐的人就是新西班牙總督區的弗朗西斯科侯爵了。
參加會議的有在戰争中被打的灰頭土臉的一幹殖民軍将軍,除了瓜葛不大的海軍外,就是陸軍的一幹将軍了。比如東路軍的安東尼奧・班德拉斯、西路軍的桑蒂亞戈,還有一幹陸軍裡的步兵、炮兵、騎兵等中将、少将。
從參加會議的人員構成和陣容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次議會的軍事重心在于陸軍,而不是海軍。
中國人再狂傲也不會派出自己的軍艦萬裡遠征加勒比海的,反倒是西班牙的一些人始終念念不忘讓自己的美洲艦隊去萬裡遠征美洲西海岸。
老實說,這幾年西班牙殖民當局的陸軍日子很是不好過。
米尼步槍和六角炮的秘密沒有被他們‘破解’之前就不用說了,那破解之後的日子也一樣難受。
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兵工實力根本生産六角炮,就是連大批的線膛槍也不容易做到。而其本土的兵工體系也難以快速、高效的生産六角炮,隻有線膛槍的生産速度還算比較快。
每個月至少能保障一千支性能靠得住的線膛槍。
這點微小的生産量對比陳漢是毛毛雨啦,可是對于美洲的西班牙殖民軍卻是救命之水。之後的兩年時間裡,線膛槍源源不斷地從西班牙本土運到美洲,多的時候一個月能有三四千條――之前的儲貨,或者是從英法外國購買來的槍支;少的時候則隻有幾百。
那西班牙的本土也在打仗,先進的新式步槍同樣要供應本土。
反正如今的西班牙殖民軍,手裡的新式步槍總數也就在六七千杆左右。他們還有不少的新式步槍在戰争中損失掉了。
美洲的西班牙殖民當局當然不想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走進深淵地獄,但是沒錢啊。随着本土戰争耗費的日益加大,再加上馬德裡政府内部一些官員的阻撓,本土對美洲的索取是越來越大了,支援卻是越來越小了。
美洲西班牙殖民軍的軍費下降得很厲害,待遇也普遍不高,武器裝備一樣是如此。最近半年,他們新式武器的補充速度比起去年下降了好大一截。他們一次次對馬德裡提出擴軍和增加軍費開支的計劃,都被馬德裡以财政緊張為由一概否決。
戰争進行到今年,西班牙美洲殖民當局征召的新兵們連簡單的射擊訓練都沒能完成,就被逼無奈的送上了戰場。
那完全是在拿殘酷的戰争來‘訓練’新兵麼。
這讓安東尼奧・班德拉斯、桑蒂亞戈等殖民軍陸軍高級軍官們差點氣歪了鼻子。陸軍全軍上上下下對此也非常不滿。
不過戰争打到現在,班德拉斯、桑蒂亞戈他們也覺得沒必要再‘生氣’了。戰争結束了,他們的軍事生命也就要結束了。
馬德裡不可能容忍他們繼續在西班牙陸軍裡服役。
這短時間裡,西班牙殖民軍連戰連敗,而中國人的軍隊卻似乎根本看不到物質枯竭和鬥志衰落的迹象。倒是西班牙内部,其本土的報紙輿論中盡快結束戰争的思潮開始擡頭。兩三年的戰争裡,中國的海陸軍,明明處在劣勢态勢,卻在各條戰線上不斷地取得勝利,西班牙王國與中國這個東方帝國巨大的國力差距真的讓很多人心驚膽戰不已――這當中包括着無數先前支持戰争的主戰派。
更關鍵的是,這股論調在馬德裡高層中也頗有市場。
雖然中國人要繼續南下,那麼廣大的地盤他們根本就吃不了,但美洲的很多土地也不是西班牙人真真切切掌控的啊。
中國人要是能舍棄一些利益給當地的印第安人,甚至是土生白人、混皿兒,他們一直打到阿根廷也不稀罕。
中國人最大的問題還是太貪婪,占據了一塊地盤後就想着徹底掌控。
他們的統治方式與西班牙這種财富、物質上的剝削方式完全不一樣。中國人追求的是徹徹底底的統治,就像拿破侖在埃及做的那些事兒一樣。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控制在手中。
據西班牙人所知道,墨西哥土地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土生白人【墨西哥人】站到了反抗中國人的序列中。這讓弗朗西斯科侯爵痛恨不已,這群該死的叛徒,這個時候知道中國人的可惡了吧。但西班牙已經從那片土地上離開了,而且是可能性很大的永久離開。
如今這糟糕的局勢讓他看不到大闆鴨反攻墨西哥的可能性。
“馬爾克斯将軍,你老實和我說,海軍那邊的問題大不大?如果戰争繼續進行下去,你們有沒有殲滅中國人的美洲艦隊的可能?”費利佩伯爵覺得,美洲的局勢想要翻盤,唯一的希望就是西班牙美洲艦隊遠征西海岸,與中國人的美洲艦隊做一次生死決戰。
陸地上占不了便宜,海上必須占到優勢,不然自己跟中國人的談判就是一場單方面的通知。
而現在他之所以還能堅持着,那就是因為中國選下手的地方是智利,而不是厄瓜多爾、哥倫比亞,或者是秘魯。
“那不可能。”
馬爾克斯海軍上将果斷的說道。他所帶領的西班牙美洲艦隊,主力聚集在美洲的東海岸,在這裡他們除了南面防備中國艦隊殺出來,北邊防備中國人在墨西哥灣發展水面力量外,最大的精力就是用于防備英國人。
北美大陸上,英國人是不太可能掀起風浪了。但是在西印度群島,當法國人的勢力急速衰落的時候,西班牙人是那樣的可憐無助。
歐洲本土的法國人剛剛推翻了波旁王朝的專制統治,海地的黑人就開始了起義。
這些黑蜀黎都是歐洲人二百年中一點點的從黑非洲運過來的,當地的泰諾人【印第安人】已經被歐洲人給殺絕。而對待黑人,這些殖民者也半點沒有憐惜之情。在白人種植園主的虐待下,許多黑人奴隸選擇逃亡。他們在中科迪勒拉山中定居下來,組成被稱為“馬龍”的社區,不時下山襲擊孤立的種植園。這些逃亡奴隸被稱為“馬龍人”。
海地是印第安語,它還有一個法式的名字――聖多明克。
法國人統治下的聖多明克可以說是一塊肥的流油的地方,這裡所有能被利用的土地都進行耕種,甘蔗種植在濕潤平原上,山地種植咖啡,幹燥丘陵地種植靛藍,棉花地則分布在幹燥的平原上。偏僻的、不能種植的地方,也被用來養牛和養豬。
西曆的1767年,這裡向歐洲出口了7200萬磅粗糖和5200萬磅白糖。1780年,聖多明克提供了歐洲市場上40%的蔗糖和60%的咖啡。但當地所需的食糧則大部分需要進口。
法國爆發革命的第二年,海地也爆發了黑人大起義。沒有本土的支持,法國人在海地的殖民統治脆弱的不堪一擊。20萬黑人站了起來,這幾乎有海地奴隸總數量的一半。
奴隸們放火焚燒甘蔗田和房屋,屠殺白種居民。當地的一萬名白人居民和一小股法軍的正規部隊根本無法将起義鎮壓下來,幾個星期内,海地北方已經成為廢墟。大約有兩千名白人被殺,200個甘蔗種植園和900個咖啡與靛藍種植園被毀壞,海地北方已經全部落入奴隸手中。
在海地西部沒有發生奴隸叛亂,不過卻發生了白人與要求分權的混皿人種的戰争,除了太子港外,混皿人種軍隊在交戰中占上風。在海地的南部,白人種植園主又将黑人奴隸武裝起來,反對混皿人種。
一年後,黑人起義已經演變為白人上等階級與貧窮白人、白人保王黨與革命派、混皿人與白人、混皿人與黑人、南部武裝奴隸與北部起義奴隸之間的交疊混戰。
法國人在美洲的絕大部分軍力,都如進入了無底洞一樣,被海地的黑潮給陸續吞沒。唯一恢複秩序的希望在于從法國派遣軍隊,又面臨聖多明克保王黨人的抵抗,隻好與叛亂的努力聯合起來,攻陷法蘭西角【海地角】,并洗劫了這個城市。
海地的暴亂讓法國人在美洲的影響力下降到了冰點,也讓法國人在美洲的勢力下降到了冰點。
聖多明克的種植園經濟也幾乎被完全毀滅。
但是杜桑・盧維杜爾帶領的黑人軍隊卻得到了美國人的支持,就在前不久,想要取代法國在海地地位的英國人,也無奈的撤回了軍隊。杜桑・盧維杜爾現在正轉而攻打南部和西部的混皿人地盤。
西班牙人的壓力也同時被放大到了極緻。
在美洲沒有了法國人,他們就要獨自面對英國人的壓力了。
這種情況下要求西班牙艦隊去遠征美洲的西海岸,那是天方夜譚嗎?
馬爾克斯的腦袋搖的跟撥楞鼓一樣快。
“那麼既然如此,諸位在場的先生們,你們還要堅持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