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即便再怎麼溫暖,一旦起了風也像是夾着刀子一般刺骨。
葉弘澤攏了攏大氅,睫毛輕顫,遮住了眼底的那抹幽光,“我不太明白肖兄的意思。”
“得了吧,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葉兄你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肖元奇伸了一個懶腰,扇子頂端纏着的金線在陽光下折射着淺淺的光芒,“既然你不說那我也不勉強,隻是葉兄你要明白你的身份,有些事情九公主去做那是為君分憂,若你去做,那便是企圖分化蠻海國,挑撥君臣之中的關系,葉兄如此聰明,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我不過就是階下囚,肖兄是不是想太多了?”葉弘澤臉上帶着溫和的淺笑,“就在這一畝三分地,連自由都沒有,誰能将我放在心上?”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葉兄這樣裝着可就沒意思了,你昨天不還說自己最喜歡直白點嗎?”肖元奇眉梢微挑。
“逗你玩兒的,你還真信了?”葉弘澤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肖元奇臉上的笑容一僵,暗罵一聲對方難搞,吊兒郎當的站着,緊閉着唇一言不發。
來來往往的人足足忙了小半個時辰才将葉弘澤破敗的地方給收拾的幹幹淨淨,地闆剛剛擦過,光明幾淨,好像能照出影子來一般。
矮桌上放着香爐,旁邊放着幾個加厚的墊子,墊子後面有靠的地方,旁邊還有一個書架,随手就能拿到書看。
“進去吧,這鬼地方快要凍死了。”肖元奇根本就沒有離開的意思,擡腳就往裡走。
然而他剛剛邁開了步子,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就從外面傳了進來。
肖元奇好奇的停下了腳步,而葉弘澤早就已經開始在自己的新地方轉了起來。
“肖大人。”
進來的宮人們紛紛行禮,然後便有條不紊的幹起了活。
肖元奇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們,“你們做什麼呢?”
“葉公子這院子景緻不好,所以奴才們便來重新打理一下……都别愣着,趕緊幹活……還請肖大人移步屋内,别弄髒了您的衣服。”
為首的人臉色跟語氣數次變換,忙的不行。
肖元奇聞言也就不打算在這兒跟人添亂了,邁開步子就進了屋裡,“外面那是誰的人?”
“肖兄何必明知故問。”葉弘澤把玩着肖元奇帶過來的茶具,入手便知是上品。
“九公主對你用情可真是深啊。”肖元奇唏噓不已。
“挺好的茶。”葉弘澤聰明的沒有接他的話茬。
肖元奇啧了一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葉弘澤,好像要将這個人給看透一般。
葉弘澤毫不在意他的注視,若無其事的燒水煮茶,動作優雅而又順暢,一看就像是經常這種事情的人,“北寒。”
“主子。”北寒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
“去煮水,然後泡了茶給外面的人喝。”葉弘澤扒拉出了看起來賣相稍微差點的茶葉,“就說肖大人請的。”
“喂,你不至于這麼大方吧?”
肖元奇想攔人已經攔不住了,“那麼多人,一人泡一點連味道都沒有了,喝屁啊!”他痛心疾首的瞪着葉弘澤,一副守财奴的模樣。
“又不是我的東西。”葉弘澤回答的理所當然。
肖元奇差點一口皿噴出來,伸出手虛點了他幾下,然後又無力的垂下,“葉兄你可不要玩兒火自焚。”
“我像是那麼蠢的人嗎?”葉弘澤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肖兄費盡心思圖的又是什麼呢?”
肖元奇動作一頓,他看着葉弘澤的眼睛腦筋快速的轉動了起來,“九公主給你交底了?”
葉弘澤沉默不語,但這落在肖元奇眼中卻是默認了。
“這可真是……”肖元奇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隻好苦笑一聲,抿了一口茶水,“我圖的也不過就是肖家的一世安康罷了,肖家存在的時間已經太長了,就連我都不知道肖家究竟侍奉過多少的皇帝。”
“所以呢?”
“所以如今我變成了姜正昊的一條狗。”肖元奇壓低了嗓音,一句大逆不道的話隻有他與葉弘澤兩人聽得到。
葉弘澤瞳孔微微一縮,但卻不動聲色,“肖兄想要反客為主?”
“我沒有那麼大的雄心,但卻也不想這樣下去。”肖元奇搖搖頭,“葉兄認為九公主如何?”
“有勇有謀,但終究隻是女子。”葉弘澤道,倒不是他看不起女人,葉不是他對女人又什麼偏見,他不過就是單純的陳述一個事實,再加上姜正昊葉不隻是九公主一個孩子,所以皇位不管如何都落不到九公主身上。
“你我聯手,将她推到那個位置上如何?”肖元奇雙眸一片明亮,好似有火光顫動。
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告訴葉弘澤同樣也是一件十分冒險的事兒。
“肖兄覺得我憑什麼幫你。”葉弘澤眉梢一挑,他輕易不會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肖元奇探身靠近了葉弘澤的耳邊,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葉弘澤臉色猛地一變,噌的一下起身,幾乎将矮桌上的茶水給掀翻,“肖元奇,你這是自尋死路!”
“冷靜些,冷靜些,我當然不會。”肖元奇連忙後退,警惕的盯着像是一頭豹子般的葉弘澤,“我隻是給你交個底,葉兄你不用這麼着急吧?”
“誰告訴你的?”葉弘澤轉瞬便冷靜了下來,他重新坐好,隻是那雙眸子裡還是露出了些許的殺意。
肖元奇猶豫了一下,然後方才小心翼翼的靠近,“你也知道我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很多時候我的眼線也不隻在蠻海國,盡管在大鳳那邊沒有我肖家的根基,但要調查一些事情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葉弘澤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
“你放心好了,蠻海國的人沒那麼容易查到。”肖元奇飛快的說道,“我會給葉兄時間想,隻是某些人怕是不會給你那麼多時間。”
“我自然知道。”葉弘澤的臉色仍然不是很好。
肖元奇摸了摸鼻子,見他沒有要動手的迹象這才重新坐下,然後将杯子裡的茶一飲而盡,“我會多多過來的。”
“難道肖兄就不怕引起别人的懷疑?”葉弘澤隐隐覺得他靠近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的簡單。
“奉命罷了,誰會懷疑”?肖元奇笑着,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
外面依然一片喧嚷,這次的時間用的長了些,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他們喝了茶紛紛道謝後才離開了院子。
“如果我是你,說不定就醉在這溫柔鄉了。”肖元奇靠在了門口,看着面前競相開放的紅梅突然升起了一種金屋藏嬌的詭異感。
他回頭看了葉弘澤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對方發青的臉頰跟隐隐露出的那抹難堪。
“我還以為你真的修煉成了刀槍不入的老狐狸了呢。”肖元奇開心的咧開了唇角,“那人快來了,我改日再來。”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主子。”北寒閃身而入。
“他知道了蘇柔陽的事兒。”葉弘澤揉了揉眉心,“那丫頭如今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被俘的消息傳出去後……北寒,你說她會過來嗎?”
“當然會。”北寒毫不猶豫的說道。
“我倒甯願她不來,盡管她本領通天,但蠻海國又豈是那麼好闖的?”葉弘澤苦笑一聲,莫名覺得有些發冷,“添些炭火,肖元奇那句話應該不會瞎說的。”
“是。”北寒将火爐燒的暖了些,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九公主就快步走了進來。
“肖元奇那家夥走了?”九公主四處看了一眼,然後柳眉倒豎,頗為不悅的問了一句。
“公主來的晚了些。”葉弘澤颔首,目光緊緊從九公主身上掃了一眼便移開了。
九公主嘟着唇,莫名有些惱怒,她垂眸看着自己明顯不合時宜的衣裳咬了咬牙,“我有些冷,咱們去内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