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趴在胡坎村外的饅頭坡上,把漢陽造步槍放在身旁,了望着秋後蒼茫的原野。身邊,隻有一個老山東手下的士兵當助手。
遠處的孟坎村,響起了槍聲。
“嗯,打起來了。”阿四嘀咕了一聲,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他不知道丁義等人去孟坎村找曲連長,是否順利,側耳聽去,槍聲零零落落地響了幾聲,便又不響了。阿四心想:也許憑着鬼難拿的機智,許群等人的謀略,應該沒問題吧。
又過了一陣,孟坎村裡的槍聲,又激烈起來。
阿四有些擔心起來,孟坎是劉鬼子的老巢,若是與曲連長接洽不順利,那就等于是陷入重圍。槍聲一陣緊似一陣,就象兩支大部隊在互相攻守,難道,孟坎村裡的士兵們,互相火并起來了麼?
“來了,來了,”伏在阿四旁邊的士兵,叫了起來。
從胡坎村裡,出來了一哨人馬,約有二三十人,大約一個排的兵力。前面是一個騎馬的軍官,手裡拿着個望遠鏡,邊走邊觀察,阿四高興起來了,他問旁邊的士兵,“喂,兄弟,那個騎馬的軍官,是劉鬼子麼?”
“唔……看不清楚,有點象,”那士兵也拿不誰,望遠鏡擋住了軍官的臉。
“很好,”阿四将步槍抵住肩窩,慢慢瞄準,孟坎的槍聲,終于把胡坎的劉鬼子給吸引出來了,“圍魏救趙”之計,已經成功了大半,下面,關鍵的一個步驟,就是自己把劉鬼子擊斃,要求是嚴苛的――一槍斃命。
胡坎村出來的人馬,在沿着道路迅速朝前移動,騎在馬上的軍官,兩手一直抓着望遠鏡,放在眼上朝孟坎村的方向了望,孟坎的槍聲越響越激烈,噼噼叭叭如同爆豆一般,中間還夾雜着“轟――”“轟――”的手榴彈爆炸聲。
五百米――四百米――
阿四估量着距離,他要選最有把握的射擊距離和角度。
“叭,”阿四手中的槍響了。
騎在馬上的軍官,似乎愣了一下,手裡的望遠鏡,一下掉了下來,挂在兇前搖晃,他的身子,在馬上搖了兩搖,慢慢向旁邊歪了下去,馬匹受了驚,踏踏踏向後退了幾步,馬上的軍官一頭栽倒在馬下。
“好槍法,”阿四旁邊趴着的士兵喝起彩來,又緊接着說道:“不對啊,不大象劉鬼子。”
“啊?”
那些跟在軍官身後的士兵們,突然間看見長官被擊落馬下,登時亂起來,好多人立刻卧倒,有人轉身要跑,還有人舉起槍來準備還擊,一陣紛亂。但阿四槍響完之後,便再無動靜,士兵們又從慌亂中醒悟過來,嗷嗷亂叫着,組織起來向前沖鋒。
壞了,一定是隊伍裡還有軍官。阿四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知道此時不能硬頂,他收起步槍,對旁邊的士兵說道:“撤。”
兩個人貓着腰,跑下饅頭坡,跑進田野裡一個水溝裡,水溝不深,是春夏時節給農田澆水用的,此時幹涸見底,阿四和士兵沿着水溝一陣猛跑,後面追趕的隊伍開槍了,“叭叭叭,”子彈飛過頭頂。
轉過一個扁長形的小山包,阿四躲在一塊巨石後面,“叭叭,”打了兩槍,擊中了一個敵人,使正在猛追的敵兵隊伍阻了一阻,但阿四知道不能戀戰,趁着追兵趴在地上躲避,繼續起身逃跑。
丘陵土坎,每處可利用的地形,阿四都放兩槍,使敵人不敢狠命追趕,幸虧他槍法如神,每次打槍,都不落空,旁邊的士兵不住地喝彩,饒是如此,後面的追兵也始終擺脫不掉。
兩個人跑,一群人追,慢慢離着孟坎村,越來越近了。
孟坎村裡,升起陣陣灰黑色的煙霧,那是炸彈爆炸以後,形成的硝煙,與戰火引燃的柴草灰煙,混雜在一起,在翻卷升騰,空氣中嗆人的氣味,向外彌散。
孟坎村的戰鬥,怎麼樣了呢?
老山東等人,飛跑到村口的時候,沖鋒的敵兵,正采用“群蜂戰術”展開扇面進攻,每一個有利地形,都被利用着,許群一見便誇贊起來,“好戰術,這些兵訓練有素,有戰鬥力。”
幾個人架起槍來,噼噼叭叭一陣射擊,但正象許群說的那樣,這些進攻的士兵,有戰鬥力,他們以“小群多路”的方式,迂回前進,狠狠向前滲透,老山東一邊打槍,一邊罵道:“可惡的于拐子,斜着屁股能打仗,真他奶奶的名不虛傳。”
原來于拐子是個老資格的連長,甚至比劉鬼子、鮑元資格都老,他治軍嚴格,手下士兵訓練有素,隻是因為性格怪僻,行事孤傲而一直未能升遷,這人無甚見解,行事隻憑一時好惡,他與曲連長本來關系尚好,但這次劉鬼子“倒戈”事件中,他一開始采取“中立”政策,未參加抓捕鮑元的行動,把隊伍拉到了村外。
然而曲連長被救出以後,他聽到孟坎村裡槍聲響起,以為是留在村裡的他手下部分士兵,被曲連給收拾了,一怒之下,也不問青紅皂白,拉起兩個排的隊伍,又打回了孟坎。
丁義和老山東等人的幾條槍,連續不斷地射擊,把槍管都給打熱了,然而阻擋不住于拐子指揮的攻擊,大胡子嘴裡怒罵着,舉起一顆手榴彈,猛地甩出去,一顆子彈飛過來,正射在大胡子的胳膊上,大胡子一個仰八叉,坐倒在地。
“奶奶的。”大胡子猶自嘴裡亂罵,胳膊上的皿流下來,許群放下手裡的槍,要去給他包紮,被他一把推開,“快開槍,蚊子叮一口,不礙事。”
“叭叭叭叭,”槍聲響得象爆豆,手榴彈一顆顆的炸響,村裡村外,柴禾堆被打着了,冒起滾滾的濃煙。
身後,一陣風聲似的雜亂腳步聲。
曲連長帶着隊伍,沖上來了。
“嘎嘎嘎――”機槍叫起來,喇叭形的捷克式機槍槍口,噴出一道火舌。
抱着機槍沖在前面的,是曲連長自己,他讓機槍射手充當彈藥手,高大的身子象一股旋風,沖在隊伍最前面,懷裡的機槍象一條憤怒的火龍,向前噴出紅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