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大院的背後,一場緊張的挖掘行動,正在展開,方江提着個大水桶,把牆面弄濕,阿混手持着一個尺把長的尖棱錐,猛锲進石頭縫隙裡,用力摳出泥灰,這座房子是當年縣衙的老房,造得甚為結實,丁義拿着一根鐵撬棍,插入阿混摳出的石頭縫隙裡,用力撬動,“嘿,嘿,”泥土剝落,石塊很快松動起來。
院裡的警察們,發現了後院牢房的動靜,有人高喊着:“監牢,快支援監牢,”還有人喊:“打死他們,把囚犯打死。”好幾個警察從各個房間裡跑出來,蜂擁奔向後面東北角的牢房。
陳榆轉身“叭叭”打了幾槍,一個警察回身朝他射擊,“叭”的一槍從陳榆耳邊擦過,一陣火辣辣地刺痛,陳榆不顧得這些,連發幾槍,警察們怕死,躲在一片花壇後面,陳榆的槍彈把幾隻陶土花壇擊得粉碎。
阿四發現後院吃緊,将身一長,跨上牆頭,蹬蹬幾步,飛身也上了房頂,直登上最高處的屋脊,左手持着繳獲的步槍,攻擊前院,右手持短槍,攻擊後院,左右開弓,一槍接着一槍,隻要有警察露頭,他彈無虛發,幾乎槍槍命中,直把警察們打得一片嚎叫,陳榆也跟着高叫:“好,神槍阿四,打得好。”
兩個人三條槍,打得風生水起,聲勢就象大隊人馬一般。
後面的挖牆工程,這時大有進展,好幾塊石頭被剝落了,灰土簌簌而下,一個黑洞洞的口子,露了出來,方江向裡面喊道:“出來,都出來,我們來救你們了。”
洞口處露出兩張年輕人的臉,都是面黃肌瘦,滿面皿痕,丁義一把拽住一個,“快,一個跟着一個,全部出來。”被他拽住的年輕人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鑽出了洞口,弄了一頭一臉的泥灰,本來就肮髒的身上臉上,更象是滾了爛泥塘一般。
一個接着一個,出來了十餘個人,五六個年輕人,還有幾個中年人,隻是沒有光頭的和尚,方江目光如炬,急急地問道:“誰是慈明?”
“慈明?”一個瘦長臉的青年問道:“你說是那個和尚嗎?”
“對,他在哪裡?”
“他去局長辦公室了,剛走了不長時間。”青年撇了撇嘴。
壞了,準是慈明已經投降,方江心裡着急,面上并沒顯示什麼,他毫不遲疑地對丁義說:“準備戰鬥,進院搜捕慈明,阿混,你去通知陳榆和阿四。”
阿混撒開兩腿,繞着院牆跑過去,丁義抽出短槍,嘴裡罵道:“這個老王八蛋,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先生,”那個瘦臉青年湊上來,“我們也參加戰鬥。”旁邊的青年們,雖然個個形容羸弱,卻都神情興奮,跟着瘦臉青年說:“對,我們參加戰鬥。”看得出來,這幫年輕人乍脫牢籠,群情激昂,那種年輕人本身的鬥志都煥發出來。
“不,你們快撤,”方江指着胡同口,“那邊有遊擊隊接應你們,快走,到那裡找一個叫‘二小子’的人,他帶你們出城。”
這時候,阿混緊跑幾步,已經跑到了陳榆位置附近的院牆外,沖着房頂上的陳榆喊道:“慈明在局長室,組長命令進去抓他。”
陳榆聽得真切,二話不說,把手槍往腰裡一别,“出溜”一下,滑到房檐處,兩手抓住了房檐處的瓦當,身子便往下溜去。阿四大瞪兩眼,一杆長槍,一隻短槍,左一槍,右一槍,封鎖各處敵人,給陳榆掩護,這時,阿混也爬上牆來。
陳榆身子往下一縱,從一丈多高的屋檐上跳下來,雙腳落地,一忽也沒有停歇,撒腿便朝後院跑去,行動前大家早已經根據焦隊長得來的情報,對警察局的内部結構了如指掌,此時陳榆毫不猶豫,一陣風般直奔局長室。
“叭,叭叭叭,”一串子彈,朝着假山飛去,房上的阿四和牆上的阿混,舉槍拼命射擊,掩護着飛奔的陳榆。院裡子彈溜子“啾啾”的左右橫飛。假山石被打得“噼叭”爆響,朵朵硝煙,象淡藍色的小花,綻放在警察局寬大的院落裡。
陳榆心急如火,撒開大步,幾個起落便繞過一堆打爛了的花壇,沖到了一間雕花窗棂的房間面前。
忽然,從那間屋裡,伸出一截槍筒來,直朝向陳榆,陳榆腳下一擰,轉了個半圈,“叭叭,”同時響起兩聲槍響,第一聲是屋裡向外射擊,子彈擦着陳榆身邊飛過,第二聲是屋頂上的阿四開槍了,子彈尖叫着打透窗戶,飛進局長室裡,那個槍筒歪了一歪,又縮了進去。
陳榆飛起一腳,踹向雕花門扇,“嘎崩崩”一陣木頭斷裂聲,門扇被踹掉了,陳榆“忽”地帶着一片風聲闖進屋去。
屋裡,一個黑衣警察,捂着胳膊閃在一旁,一支大槍扔在窗台上,裡面,辦公桌後,一個戴着肩章的警官,臉色發灰,手裡拿着一隻小小的撸子短槍,渾身哆嗦,手腕不住發抖,陳榆圓睜兩眼,沖他喝了一聲:“放下。”
這一聲怒喝,震得屋裡嗡嗡直響。
“當啷”一聲,那警官手裡的短槍掉在了地上,哆嗦着身子往後直躲,陳榆沒理他,目光向牆角望去,牆角處,一個身穿便衣,剃着光頭的中年人,正往一隻木制衣架的後面躲藏。
慈明!
陳榆覺得渾身冒火,他不顧得吓得直抖的警官和胳膊受傷的警察,縱身向前一撲,便揪住了慈明的衣服前襟。慈明倒是比警察還要鎮定,“先生,我是他們抓來的,他們正審問……”陳榆也不答理他,右臂一輪,慈明本也長得人高馬大,卻毫無還手餘地,身子被他揪起來輪了半圈,“噼呖叭拉”,衣架被碰倒了,又撞倒了一個茶幾,茶杯水壺等物灑了一地。
“啊,”警官和警察都被陳榆的氣勢吓住了,抱着腦袋尖叫。
陳榆的手拽着慈明,象拖着一隻口袋,轉身走出屋來。阿混趴在牆頭上,沖他高喊:“這邊來,這邊來,”一邊拿着手槍,不住往裡射擊。子彈從陳榆左右飛過,噼噼叭叭打在假山石上。
慈明知道不好,拼命想掙脫陳榆的手,卻如蚍蜉撼大樹,絲毫沒用,陳榆的一隻手象老虎鉗子一樣,抓着慈明的衣服,連拖帶拽,一溜小跑便到了牆根下。阿混從牆上扔下一隻繩子,陳榆用兩膝抵按着慈明,他力大無窮,使出猩羅拳中的“膝肘功”,把這個老和尚壓得“哎喲哎喲”連聲慘叫,陳榆不管這些,兩手胡亂一捆,把慈明象捆豬一樣捆起來,“阿混,使勁拽。”
阿混在牆頭拽,陳榆在下面托舉,慈明的身子忽忽悠悠上了牆頭,阿混使勁一拉,慈明一邊怪叫着,一邊叽哩骨碌滾下牆去,“咕咚”一聲摔到牆外的地上。
這一摔,直把慈明摔得頭暈眼花,渾身火辣辣地痛,他呲牙咧嘴地擡起頭來,忽然看見面前站了一個人。
這人中等身材,神色平靜,手裡拎着支手槍,慈明一愣,覺得有些面熟,就見這人低頭問道:“慈明,煙盒在哪裡?”
“什麼?”
“那個煙盒,跛腳龍交給你的煙盒。”那人語氣嚴厲起來,眼神象一把刀,直刺向自己,他忽然想了起來,這不是那回到白楓寺裡和自己下棋的“香客”嗎?他嘴裡哼哼叽叽,腦子裡迅速盤旋着,眼珠滴溜亂轉。方江見他不回答,轉身說道:“丁義,把他的耳朵割下來。”
丁義一手持槍,一手摸出一把精亮的匕首,慈明還以為他們是在吓唬自己,誰知道丁義手腕向前一挑,刀光一閃,“嗤”的一聲,慈明的一隻耳朵便給挑破了,皿登時流下來,慈明疼得大叫一聲,身子便往後仰。
方江厲聲說道:“慈明,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我會跟你開玩笑麼?煙盒在哪裡?”
“在……廣朋來客棧的馬棚裡,”慈明臉上皿糊一片,不敢再違抗,“……喂馬的石槽子底下。”他驚恐地看着面前這些人,兩隻胳膊慢慢掙了掙,剛才陳榆急切間并沒捆仔細,慈明掙了幾下,繩子便松動了。
丁義拍了拍腦門,“嘿”了聲,說道:“我去拿。”轉身便飛跑而去。邊跑邊唠叨,“這事兒鬧的,這事兒鬧的。”
方江等人也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原來,慈明被抓前,竟然住的也是那家客棧,而且那個寶貴的煙盒,就藏在丁義喂馬的那個石槽子底下。
丁義跑遠了,方江命令道:“全體撤退,陳榆去接應丁義,阿四掩護。”剛布置完,那慈明卻悄悄掙脫了繩子,撒腿便跑。原來這個老和尚知道後果一定不妙,因此趁着衆人放松對自己的注意,拼了命飛逃,此時阿四正從房上溜下來,發現了慈明的行動,手裡短槍一指,“叭”的一槍,慈明一個踉跄,跌跌撞撞地往前一撲,恰好撲進一個窄胡同裡。
“叭,叭叭,”院裡,阿四撤退以後,警察們的槍聲又熱烈起來,子彈溜子在空中“啾啾”亂竄。方江不顧得派人去察看慈明死活,把手一揮,帶着大家撒腿猛跑。
拐過一個胡同,兩個焦隊長手下的遊擊隊員正在着急,“快,快點,往這邊跑。”
跑了兩條街,就見丁義和陳榆從斜刺裡穿過來,丁義高喊道:“得手了。”方江點點頭,沒有說話,跟在遊擊隊員身後,拐彎抹角,順着早就安排好的撤退路線,穿過一片破亂的棚戶區,一口氣跑到一處城牆下。
城牆上有守衛,但這片城牆底下有個排水的陰溝,老焦他們悄悄改造挖通了,可以通過一片雜草叢,秘密鑽出城外,方江等人一個接着一個,象滑溜的泥鳅一樣,順着陰溝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