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隻留下齊王李景遂、燕王李弘冀,以及楊琏、蕭俨等人是有目的的,今日的事情鬧到現在,涉及在其中的人,與李璟關系都非同尋常。李璟突然改變決定,隻讓小部分的朝臣知道此事。
衆人進來之後,偌大的書房頓時變得有些擁擠,李弘冀瞟了一眼楊琏,臉上帶着得意之色。蕭俨則在一旁,握緊了拳頭,誰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李景遂臉上全是汗水,他知道今日的情況極為不妙,因為櫻洲前朝舊太子的墳墓出現的情況無法解釋。楊琏在一旁,目光有些飄忽,仿佛毒這間事情漠不關心的樣子。
李璟見衆人到齊了之後,威嚴地掃視了一眼衆人,這才道:“今日之事,實在是是出乎朕的意料,朕思前想後,這件事情一定要徹查。”
李弘冀附和着,道:“父皇英明,此事的确要徹查,決不能讓那些個意圖颠覆社稷之人逍遙法外。”
李璟看向了齊王,這件事情指向楊琏,或者說是燕王指向了楊琏,作為他的準嶽丈,李璟總要顧及一下齊王的感受。李景遂拱拱手,道:“皇兄,江山社稷大于一切,正如弘冀所言,是要徹查,但是也絕對不能冤枉任何一人,當然了,若是有人栽贓嫁禍,一定饒不了他。”
李弘冀的表情很冷,他知道齊王所說的話,隻有最後半句才是他的心裡話,見父皇點頭,李弘冀道:“父皇,兒臣此時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李璟問道。
李弘冀猛地擡起了手,指着楊琏,喝道:“父皇,前朝舊太子屍骨不見,足以證明他未死,如今這個人,已經改頭換面,就在這屋子裡,便是他,想要颠覆大唐朝廷。”
李景遂喝道:“燕王,你有什麼證據?”
“嘿嘿,證據?自然是有的。”李弘冀笑了笑,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
楊琏上前一步,道:“陛下,燕王說的極是,若有人想要颠覆大唐朝廷,自然要嚴懲,微臣不才,願意擒拿此僚,力保大唐社稷。”
李弘冀斜睨了一眼楊琏,心想你倒是會裝,明明就是你想要颠覆大唐朝廷。
李璟顯然也是一愣,從各種渠道他知道臣子們彈劾的是楊琏,難道楊琏他壓根不知情嗎?
蕭俨在一旁,喝道:“楊琏,你倒是裝糊塗,那意圖颠覆大唐朝廷的,便是你。”
楊琏一愣,求證似的看了李璟一眼,見他沉默不語,又看了齊王,見他同樣有些緊張地看着自己,不由長歎了一聲,道:“為何?難道就因為微臣與那前朝舊太子名字一樣?”
李璟不說話,靜觀其變。
蕭俨喝道:“不是你還能是别人嗎?”
楊琏呵呵一笑,道:“蕭寺卿與我同樣被禁足在家,可是你知道的消息,不少呀。”
蕭俨一愣,冷哼了一聲,道:“楊琏,你裝着不知想要隐瞞陛下,可是天下人都在看着,你的陰謀詭計必定不能得逞。”
楊琏抿抿嘴,道:“你是說陛下受人蒙騙,而你看得清楚,難道陛下沒有你英明嗎?”
蕭俨臉色通紅,頓時明白自己失言,被楊琏抓住了把柄,李弘冀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開口了。
“楊琏,雖說你與前朝舊太子相貌有些差異,可是個頭卻差不多。聽聞民間有易容之術,或許你通曉。”李弘冀眯起眼睛打量着楊琏,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破綻。
楊琏苦笑了一聲,道:“陛下也是如此認為嗎?”
李璟沉默了半響,這才慢慢開口,道:“楊愛卿,朕并不相信,可是民間傳言恐怕有幾分蹊跷,總要弄清楚才好。楊愛卿,你若是坦蕩蕩,自然是不懼。”
楊琏問道:“既然如此,要微臣如何證明?”楊琏早就說過,他是關中移民而來,路途千萬裡,熟悉之人恐怕已經不見,又如何能證明他的身份呢?
李弘冀道:“很簡單,一是驗明你的臉上,究竟有沒有易容。”
“那麼二呢?”楊琏問道。
李弘冀并不回答,而是道:“先把第一關闖過了再說。”
楊琏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還請陛下派人來驗明。”
李璟指着一旁的高澤,道:“高澤,你去看一看。”
高澤領命,上前到了楊琏身邊,伸出手去,摘掉了楊琏頭上的簪子,烏黑的長發落下,高澤仔細檢驗,發現頭皮和肌膚貼的很緊,不像是沾上去的,而且頭發一根根,看得很是清晰。
李弘冀在一旁,說道:“若是易容,必然與膚色有所差異,高澤,你要仔細看了。”
“喏。”高澤回答,又仔細看了半響,這才搖搖頭,道:“陛下,老奴觀察半響,并沒有看出可疑之處。”
李璟還沒有說話,李弘冀卻道:“怎麼可能?”說着,沖着李璟施禮,道:“父皇,兒臣想要親自上去檢驗。”
“這……”李璟遲疑着。
楊琏哈哈一笑,道:“陛下放心,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燕王,你要檢查,盡管過來好了。”
李弘冀冷哼了一聲,走上前去,仔細觀察着楊琏的臉龐,果然如同高澤所說,看不出什麼端倪,李弘冀想了想,伸出手去,扯了扯楊琏的頭發。
楊琏伸出手去,擋住了他,道:“燕王,你這是何意?”
“檢驗,總要親手試一試。”李弘冀說道。
楊琏後退一步,冷笑了一聲,道:“燕王請自重,你這一雙手,為何帶着一股臭味?莫非今日入恭沒有洗手?”
李弘冀臉色通紅,楊琏這話實在是可惡。見楊琏還要說話的樣子,他急忙後退,生恐楊琏又說什麼不太好的話。
“燕王,可查出來了什麼?”李璟問道。
李弘冀搖搖頭,道:“暫時沒有。”
李璟和李景遂聞言,都是松了一口氣,隻是兩人的心思都有不同罷了。
李璟想的是,如果不是楊琏,這大唐朝廷就多了一個能臣,至于那個要颠覆社稷的人,花些時間找出來也就是了。李景遂卻是在想,不是楊琏,那就夠了。
李弘冀見齊王松了一口氣,也笑了笑,道:“父皇,微臣的那個建議,陛下以為如何?”
李璟點頭,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不妨把事情全部做完。
楊琏擺擺手,道:“齊王,你還有什麼招數,盡管試出來吧。”
李璟道:“隻是海陵離這裡還有數百裡,最快也要兩天的時間,才能把人找過來。”
“父皇不用擔心,兒臣已經早有準備。”李弘冀說完,又沖着高澤說道:“高澤,孤王的府中有一個人,你把他帶過來。”
高澤沒有吱聲,直到天子下令,他這才應着,帶着人出了宮城,直奔燕王府。
趁着這個間隙,李弘冀道:“你若不是那楊琏,今日就讓你殺一個人,此人是海陵楊氏的後人,你若敢殺,就不是前朝舊太子。”
楊琏抿抿嘴,他知道李弘冀一肚子壞水,但想不到他居然用這種方法試探,如今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個選擇,殺,還是不殺?
這段時間很慢,但又很快,禦書房裡衆人各自有着心思,李景遂皺眉不展,在屋子裡踱步思考着,楊琏卻依舊一副輕松的模樣。小半個時辰後,高澤回來了。
高澤手中捧着一個嬰兒,看樣子不過兩三個月,頭上的頭發很是稀疏,而且帶着微微的黃色,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李弘冀走上前去,從高澤懷中接過孩子,道:“這個孩子,就是海陵楊氏剛生出來不久的,楊琏,你若是與楊吳沒有關系,你就殺了他。”
楊琏搖頭,道:“我拒絕!”
李弘冀哈哈大笑,道:“你若不殺,便是那海陵楊氏。”
楊琏沖着天子施禮,道:“陛下,這個孩子不過數日,他有何罪,以至于要殺死他?微臣是大唐的将士,手中的兵刃殺的是敵人,殺的是叛國之徒,面對大唐子民,尤其是嬰兒婦孺,微臣下不了手。”
李璟原本以為李弘冀帶來的是楊氏族人,至少是成年人,想不到居然是一個小孩子,而且剛剛生出來沒多久,心中有了一絲不滿,這個燕王,居然拿小孩子去試探,已經超出了李璟的底線。
李景遂這時冷哼了一聲,道:“弘冀,這個孩子如此之小,你當真下得去手嗎?”
楊琏又道:“陛下,微臣不殺這個小孩,是為陛下考慮。”
“哦?你說說看。”李璟問道。
“微臣今日殺了小孩,固然是舉手之勞,也會有人指着微臣的鼻子大罵,可是,微臣畢竟是在陛下面前動的手,是得到陛下的允許,若是真的殺了小孩,必然會有人說,陛下殘暴,那些個史官若是知道了,說的是陛下暴戾,連在襁褓中的孩子都要殺。微臣為了陛下考慮,就算一死,也不能殺了這個小孩。”楊琏說道,表情很是真摯。
李璟有些感動,雖說楊琏這番話說出來有讨好的嫌疑,但也是事情,那些個史官才不管你是不是明君,發生的事情統統記下,千百年後,自然有人評說。李璟想要做大唐的中興之君,所以才會南征北伐,自然不希望在赫赫武功上,有這麼不光彩的一筆。
更重要的是,李璟深受儒家學說影響,又深受佛教感染,自然不願殺生。如果燕王帶來的是一個成年人,李璟或許還會逼迫楊琏殺人,可是如今是小孩,李璟便有些猶豫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