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離開了明州,讓明州的百姓松了一口氣,對于這些百姓來說,誰當政都無所謂,隻要他們能夠活下去,這就足夠了。
由于天寒地凍,百姓們為了取暖,早些日子備下的柴薪已經用盡,潘審燔下令打開城門,允許百姓出城砍柴,百姓們便結隊出城,不過,在門口,縣令王承帶着縣内的衙役忙碌着,凡是出城的百姓,都發放了一塊木頭雕成的令牌,王承告訴百姓,憑借這個令牌,百姓才能入城,若是丢失了,即使是熟人,也不會放他們進城。
百姓們答應着,都握緊了令牌,藏在腰間,城門打開,百姓們按照順序出城,明州城外丘陵衆多,樹林茂密,這是又是冬季,枯枝很多,百姓們上了山,四處砍伐樹木。
潘審燔不敢大意,一邊派人繼續探查唐軍消息,一邊派人嚴查每一天進出的百姓,沒有令牌就地格殺,不過,從這兩日的情況來看,唐軍并沒有出現在明州城,這讓潘審燔稍稍安心。
兩日後,消息再度傳來,唐軍在短暫的停駐後,再度向越州進兵,與此同時,海邊傳來消息,唐軍林仁肇部率領水師北上,先鋒章文益與吳越軍水師發生摩擦,一場海戰之後,雙方各有損失,吳越軍退回了杭州灣,固守杭州與越州外的水軍大寨。
潘審燔接到這個消息,更加确定楊琏的主攻方向是越州,他打算聯絡南方,出兵拿下望海鎮。
深夜,月亮挂在天上,四周灰蒙蒙的,唐軍士兵正在路上急行,這些士兵眼睛很好,在黑夜裡仍然能看清楚四周的環境,他們沒有打火把,朝着南方急速前進,章文濟帶着先鋒兩千人一路急行,寅時,抵達了明州城外,隐隐約約,能看見明州城頭上的火把在移動着。
章文濟傳令士兵抓緊時間休息,等待着主力的到來,寅時末卯時初,若是夏日,這時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但這時天色依舊灰蒙蒙的一片,明州城内的吳越兵巡邏了一晚上,都覺得有些困乏了。
幾名士兵在城頭上縮着脖子,把手放進了懷裡,冷的直哆嗦,這樣的天氣,不可能會有唐軍來吧,再說,他們已經離開了明州,準備攻打越州。一隊隊的士兵開始有些懈怠了,有的士兵躲在了城樓裡,躲避着大風,有的士兵則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酒葫蘆,喝酒暖身。
“唉,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年,又開始打仗,當真是民不聊生啊!”一個年約四旬的老兵說着,他曾經參與了很多次的戰鬥,身上留下了許多疤痕。
“張大哥,你說唐軍會赢嗎?”一個年輕的士兵說着,一臉稚氣的他隻有十八歲,這一次潘審燔征兵,按戶出人丁,他被拉進來了。
張大哥搖搖頭,道:“這一支唐軍孤軍深入,想要赢得機會不大。不過,我倒是希望他們能赢。”
這話說出來可是大逆不道,年輕的士兵聞言一愣,道:“張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想活了?”
張大哥笑了笑,從腰間取下酒葫蘆,擰開酒塞,肆意地喝了一大口,酒一下肚,身子也覺得暖和了起來,便道:“這天下本來就是大唐的,雖說此唐非彼唐,但如今大唐的勢頭頗猛,大有一統南方的趨勢,若是天下一統,天下就安定,這日子也就好過了許多,哪裡用過這等提心吊膽的日子?”
年輕的士兵聞言點點頭,似乎有些道理。身子有些冷,他也開始喝酒,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希望能撐過這段最為難熬的日子。
張大哥蹲在女牆下半響,覺得有些累了,正要站起來,忽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向城中看去,明州城裡,火光點點,居然有好幾個地方着了火。
“失火了!”張大哥大聲喊道,四周的士兵聽見,都站起身來,看着城内的大火,都吃驚不已。
“快去救火!”一名反應過來的士兵說着,就朝下跑去。
有的士兵遲疑了片刻,也紛紛跑了下去,離他們最近失火的地方,是一處校場,他們不得不救。士兵們跑下城牆,與此同時,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也都咋呼着去救火,城中頓時一片混亂。
讓士兵們覺得奇怪的是,這些火勢燃燒的地方特别分散,而且都是在難于救火的地方,比如說四周沒有水井或是小溪之類,士兵們隻能尋找水桶,先去打了水,再去救火。有人覺得不妙,立刻派人去通知刺史。
這時,明州城外,楊琏率領主力已經趕到,這幾日他之所以如此行動,隻是為了迷惑潘審燔,在楊琏看來,先攻下明州,才是上策。楊琏兵力不足,若是強攻明州,就算能拿下,也損失巨大,所以他隻能用這個辦法,奇襲明州城。
看見城内火起,楊琏一揮手,道:“沖!”
章文濟得令,首先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推車上搬了一個麻袋背上,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其他士兵也紛紛效仿,背上麻袋狂奔,這一段距離足有五百多步,狂奔了一陣之後,士兵們到了護城河邊上,他們把麻袋扔進河中,然後返回,繼續搬麻袋。
人多力量大,一段足有五十多步的護城河迅速被填平了,麻袋扔進河中的聲音引起了部分留守城頭吳越軍的注意力,他們剛剛探頭想要看一看是怎麼回事,箭羽就激射了過來,運氣不好的,恰好被一箭射中頭顱,當場斃命。
“快,快!”楊琏吩咐着,帶着親兵前行。士兵們加快了速度,麻袋迅速堆高了。
唐軍的動靜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吳越士兵注意,他們紛紛趕了過來,可是剛剛探出頭,迎接他們的,是唐軍無情的箭羽。
“敵、敵襲!”吳越軍士兵大聲的叫喊着,聲音驚慌失措。他們的叫喊聲在夜裡顯得十分清晰,可是城牆上的吳越軍不多,僅有幾十個人,根本無力阻止唐軍的行動。
很快,唐軍利用麻袋,堆憑了城牆,這段寬約五十步的通道讓唐軍順利登上了城牆,章文濟首先殺了過去,他力氣很大,手起刀落,一刀就把一個想要抵抗的吳越軍新兵砍殺了。
溫熱的鮮皿噴出,澆了章文濟一臉,他舔了舔嘴邊,有些腥味。
“殺!”章文濟大喝一聲,身邊十幾名士兵跟随着他,殺奔過去。吳越兵想要抵抗,都被亂刀殺了,餘下士兵看見,臉色大變,撒腿就逃。
唐軍迅速掌控了城樓一帶,楊琏一邊令章文濟殺向刺史府,一邊令人打開城門,随着城門打開,越來越多的唐軍湧入了城中。楊琏極目四望,這時明州城内的火勢越來越大,照亮了半個天際。
楊琏抿抿嘴,道:“跟我來!”說着,大步走了下去。
親兵緊緊跟上,一百名士兵留守在城門一帶,其他士兵都殺向了城中。
明州城雖然發生了變亂,但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這時候大多數的人睡的正香,尤其是在城東北方向的吳越軍大營裡,新兵們經過白日的操練,累的筋疲力盡,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着。
當楊琏率兵殺到的時候,隻有極少數的士兵發現不對,他們來不及穿戴盔甲,幾乎是赤裸着拿着兵刃想要與唐軍厮殺。可是這樣的天氣對于他們來說,影響非常大,許多士兵冷的瑟瑟發抖。
“降者不殺!”楊琏厲聲大喝,他需要盡快占領明州。
吳越軍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大多數選擇了投降,他們大半是農夫,群龍無首之下,頓時亂了分寸。不過還有數量不菲的吳越軍奮力抵抗着,天色不明,楊琏無法知道具體的數量。他派人圍着這些誓死不降的吳越軍,不斷用弓箭射擊。
這部分吳越軍是潘審燔的心腹,不投降苦苦支撐着,等待着潘刺史趕來援救,可是等了半響,始終沒有消息。他們大多數的士兵沒有穿着铠甲,面對唐軍的箭羽,防禦能力很弱,不斷有士兵倒下,鮮皿染紅了地面,傷亡越來越大,地盤越來越小。
這個時候,潘審燔的刺史府也遭到了圍攻,章文濟知道這是大功,拼命攻打刺史府。潘審燔這時候已經得到消息,縱然他是沙場老将,也對突然發生的這一幕束手無策。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唐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要知道前幾日唐軍的行軍速度并不快,而且他們離明州有百裡的路程,怎麼會在一夜之間,就趕到了明州,發動奇襲?
他想要趕去軍營召集士兵抵抗,可是刺史府被唐軍堵住了,他下令親兵幾次沖鋒,都無功而返。激戰了半響之後,唐軍越來越多,刺史府上的士兵越來越少,已經不足兩百人了。
潘審燔很是郁悶,這時他什麼情況都還不了解,根本無法做出部署,見沖不出去,潘審燔想了想,決定先守住刺史府再說。他下令士兵退守後院,依靠牆壁盡量拖延時間。
這時候,天色也漸漸地亮了,情況對他似乎有利起來,潘審燔讓親兵為他披上了戰甲,他已經打定了注意,能夠驅除唐軍最好,如果形勢不利,他隻能逃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一點,潘審燔想得很清楚,他絕對不會像餘安那樣選擇自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