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楊琏而言,盡管還隻是區區一個節度使,但随着實權的擴大,至少在兖州、郓州等地,他有絕對的話語權,蒲城章氏已經有多人在軍中任職,為了避免章氏坐大,任用别姓人才,平衡各方面利益,就顯得比較重要了。
大唐曾經舉行過科舉,盡管後世多科舉褒貶不一,但畢竟盛行了一千多年,楊琏知道,後世的高考也可以看成是科舉的一種延伸,他有他的好處,也有弊端,一味的考試,究竟是紙上談兵,後世高分低能比比皆是,同時,科舉制度的政治化,會造成所謂天地君親師的教育,他們形成一個集團,若是有了話語權,就會演變成黨争。
在楊琏看來,科舉雖然是察舉的進一步延伸,但兩者還是有差異的,若是兩者并行,加上門蔭制度,便基本是人才選拔的方式了,楊琏決定回京之後,向天子禀明。
兩人說話間,已經進入了城中,查文徽見杭州城中還算安定,不由點點頭,道:“如今看來,杭州城已經穩定。”
“還算穩定,錢弘俶投降之後,也算賣力,在吳越國舊臣的安撫下,吳越舊地已經放下了武器投降。本将已經寫了折子,令人快馬傳到金陵。”楊琏說道。
查文徽笑了起來,道:“這一次楊節度又立下大功,天子恐怕要為如何賞賜楊節度而頭疼了。”
楊琏擺擺手,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大唐,本将還有很多政敵,恐怕這次回到金陵,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着。”
“怎麼,楊節度怕了?”查文徽取笑道。
“若是以前的楊琏,根本不懼,如今的楊琏,卻十分擔心。”楊琏說的極為隐晦。
查文徽聽懂了,想了片刻,道:“若有什麼事情,我若能助,楊節度不妨派人前來。”
楊琏笑了起來,拱手稱謝,又道:“查留侯,福州的情況如何?”
“一切穩定,福州地靠南方,丘陵雖多,卻能一年兩季,糧食産量也不算低,這幾年糧食已經能自給自足。”頓了一頓,查文徽又說起了與留從效的關系。
楊琏不由連連點頭,等查文徽說完,楊琏停住了腳步,道:“既然福州已經趨于穩定,查留侯鎮守杭州,如何?”
查文徽一愣,杭州是吳越國最為重要的地方,是吳越國的經濟、政治中心,從杭州向四周輻射,交通便利,這樣的地方,天子一定非常重視,輪得到他來鎮守?福州雖然也不錯,但天氣太過于炎熱了一些,令他有些吃不消。
楊琏見他不說話,笑道:“查留侯若是希望,本将一定努力,杭州絕不能落入燕王一黨的手上。”
查文徽神色一凝,他與楊琏的關系非同一般,燕王必然已經将他打入楊琏一黨,如果燕王一黨坐大,那可就麻煩了。查文徽忙道:“如此,有勞楊節度了。”
查文徽入城之後,積極處理杭州政務,不過兩三日,他就跑遍了杭州城各處,充分了解了杭州的情況。楊琏拿下杭州之後,由于錢弘俶是投降,所以沒有經曆太大的洗牌,再加上楊琏想要穩定局勢,沒有對吳越國群臣進行太大清洗,隻有少部分的罪大惡極之徒,被楊琏找了借口一刀殺了,家中土地也被收為國有。
托周宗的福,吳越國百姓死傷不少,許多土地成了無主之地,這些土地先被收為國有,然後等着分配給百姓。作為勝利者,楊琏得到了一千畝上等田,方進昭、林仁肇、朱琦、章文益等人也多多少少得到一定數量的田地,有不願意要田地的,楊琏折算成金銀。
查文徽得到上等田三百多畝,這些田地大多靠近西湖,便于灌溉。楊琏還在西湖“購置”了一套房子。
就在楊琏在分割杭州利益的時候,楊琏攻克杭州,降服吳越君臣的消息傳到了金陵。消息是戶部侍郎李平帶去的。在禦書房内,李平詳細報告了戰況,李璟聽得眼睛發亮,忍不住錘了一下案幾。
這太讓人興奮了,在他以為不可能攻克杭州,大唐将要無功而返的時候,楊琏再度給了他驚喜,如今南方最大的敵人已經被消滅,大唐有了吳越的豐腴之地,國力必将大大提升。
李璟在禦書房裡高興地快速踱步着,一邊走,一邊以拳擊掌,口中念念有詞,道:“楊琏立下大功,朕一定要好好賞賜他。”
這時,門外響起齊王李景遂的聲音,道:“皇兄。”他是得到消息,知道戶部侍郎李平回來了,這才匆匆趕來。
“齊王,快進來吧。”李璟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李景遂進來施禮,見李平帶着笑意,心中笃定了一些,便問道:“李侍郎,是不是杭州有好消息?”
不等李平回答,李璟哈哈一笑道:“齊王,你猜一猜,楊琏如何了?”
李景遂遲疑了一下,猜測道:“皇兄,你的意思是,楊琏已經拿下杭州了?”
“哈哈!”李璟哈哈大笑了起來,半響這才道:“齊王,吳越國戰事告一段落,朕也就放心了,楊琏滅了吳越國,功勞如此大,你說朕該如何賞賜他?”
齊王李景遂道:“皇兄,楊琏一心為國,并不在乎金錢。”
李璟點點頭,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道:“齊王,楊琏凱旋回京之日,齊王可帶着文武百官,敲鑼打鼓,迎接楊琏,朕要讓大唐的百姓都知道,楊琏是朕最為得力的助手,是大唐的功臣。”
“喏!”齊王李景遂回答着。
李平忙拱拱手,施禮退出,留下這兩兄弟說着事情。
李璟受到好消息的鼓舞,心情很是開心,不停地說着,臉上挂着笑容,直到齊王離開,李璟依然很是興奮。他走到了後宮,皇後鐘皇後正在與幾名妃子打着麻将,見天子來了,忙站起身來,跪下施禮。
李璟擺擺手,道:“梓童,諸位愛妃,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多謝陛下。”鐘皇後與妃子謝過之後,站起身來。
李璟打量了一下桌子,慢慢踱步走了過去,抓起一塊牌,随手一摸,笑道:“二筒!”翻開一看,果然是二筒。
鐘皇後看出李璟很高興,緩步走了上去,道:“陛下為何如此高興,莫非有什麼喜事不成?”
李璟捋着長長的胡須,笑道:“的确是好事,梓童不妨猜一猜。”
鐘皇後仔細想了想,這一年以來,天子最為關心的,便是吳越的戰事,難道是吳越國那邊有好消息傳來?當即道:“陛下,莫非是楊節度已經拿下了杭州?”
李璟哈哈一笑,道:“梓童果然聰明,一猜就中。”
“是陛下提醒了臣妾。”鐘皇後笑了笑,叫過了一名宮女,道:“今日陛下高興,多備陛下最愛吃的菜。”
“是,娘娘。”宮女應着,退了下去。
鐘皇後道:“陛下今日就在臣妾宮中用餐罷。”
李璟點點頭,高興之餘,卻歎息了一聲,道:“楊節度是國之柱石,為國征戰在外,朕卻虧欠他太多。梓童,楊琏攻滅吳越,此等大功,朕一時也想不起如何封賞。”
“三軍英勇奮戰,都該賞賜,升官的升官,撫恤的撫恤。至于金銀,陛下不必擔心。”鐘皇後說道。
李璟這點不擔心,雖說大唐鏖戰耗費巨大,但吳越國的财富足以賞賜,作為戰勝國,吳越國擁有的一切都将歸大唐。士兵不難賞賜,軍官也不難賞賜,楊琏作為這一次計劃的制定者,親自率兵攻滅吳越,如此功勞,是一下子不能定奪的。
鐘皇後知道天子的顧慮,見他不說話,道:“陛下,臣妾雖然是女人家,不該參與政事,但楊節度畢竟是國之柱石,南征北戰立功不小,臣妾以為,為了籠絡楊節度,不妨大加封賞,甚至可以封他為王。”
異姓不得為王,這本是李璟的底線,這是聽鐘皇後說起來,不由遲疑了,道:“梓童,他畢竟是異姓人。”
“雖然是異姓人,但他早晚迎娶懷柔公主,說起來也是一家人。陛下若是覺得不妥,可以先封他為公。”鐘皇後說道。
“公?”李璟覺得這還比較靠譜一點,又問道:“梓童,那你認為封他為什麼公比較合适?”
鐘皇後忙搖頭,道:“陛下,這個問題還請陛下與群臣商量,臣妾不敢妄言。”
李璟仔細想了起來,齊、燕、趙等大國已經有了人選,雖然是王,卻不能和公沖突,他不知怎麼想的,突然道:“如此,就封他為吳公。”
鐘皇後有些詫異地看了李璟一眼,幾個字湧上舌尖,最終又吞了下去。
“可惡!”燕王府,李弘冀恨恨地罵道。
這時,一名侍女端了茶水上來,見李弘冀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把茶水放在了案幾上。
一聲輕響,驚動了李弘冀,他頓時勃然大怒起來,喝道:“滾,都給我滾!”
侍女吓了一跳,手一顫,把茶具弄翻在案幾上,李弘冀大喝一聲,猛地把案幾一掀,踢腳對着侍女就是一腳。侍女尖叫一聲,踉踉跄跄倒在地上,額頭撞在案幾上,頓時流出了鮮皿。
“燕王為何如此暴怒?”聲音響起,正是結義大哥郭榮。
郭榮的臉上帶着笑意,實際上他已經得到消息,心中雖然無比焦急,但郭榮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焦急也無法改變局勢,他更關心的是下一步該怎麼辦?因此,他第一時間便來尋找燕王,卻恰好看見這一幕。
“你怎麼來了?”李弘冀沒好氣地說道。
郭榮微微一笑,扶起侍女,沖着她眨了眨眼睛,侍女會意,匆匆離開了。
“燕王,我剛剛得到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郭榮說道。
李弘冀十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不好的消息,為何他這般開心?仿佛撿到了财寶一樣。
“當然了,也有一個好消息,不知道燕王想要先聽那一個?”郭榮又道。
李弘冀擺擺手,道:“先聽好消息罷。”
“北方的戰事終于結束,大周在定州大破契丹,契丹人惶恐之下,已經撤回幽雲。河東劉崇也退兵,大周的戰事終于結束了。”郭榮說道。
李弘冀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想,這算什麼好消息!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郭榮又道:“燕王,大周戰事結束,便可以騰出手來,一旦燕王有所要求,我一定盡力幫忙。”
“壞消息呢?”李弘冀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又不是傻子,若真的有那麼一天,需要大周兵力幫忙,就算他奪得了大唐的皇位,恐怕職業是傀儡而已,如果是這樣,沒有半點意義。
“壞消息,就是楊琏已經攻破了杭州城,或者準确的說,是錢弘俶選擇了投降!”郭榮說道。
這更提起了李弘冀的傷心事,他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可惡!”
“可惡固然是可惡,可是楊琏滅了吳越國之後,勢力更加膨脹,燕王難道不擔心嗎?”郭榮道。
李弘冀道:“郭大哥,你有什麼好辦法?”
“還是那句話,楊琏絕不能活着,有他在一天,就是燕王最為強勁的敵人。必須要除掉他,燕王才能有機會登基。”郭榮說道。
李弘冀有些不耐煩地道:“郭大哥,說正事。”
郭榮笑了笑,道:“楊琏滅了吳越國之後,十之八九不會走海路回京,他應該會走運河。我的建議,是在運河上擊殺楊琏。”
“擊殺,對,一定要殺了他。”李弘冀說道,又想起來一件事,道:“你說在水路殺他,可是他擁有極為強大的水師,想要殺他,根本不可能嘛。”
“燕王,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楊琏走運河,大一點的戰艦根本無法在運河上行駛,隻有小型戰艦才能護衛着他。我的建議是在這裡擊殺楊琏。”郭榮說着,用手蘸了一點茶水,在案幾上寫了幾個字。
“為什麼在這裡?”李弘冀不由一愣。杭州到金陵的水路漫長,選擇在這裡莫非有什麼深意嗎?
郭榮哈哈笑了起來,道:“燕王,吳越王投降,不過是迫于形勢,就吳越國内部而言,必然有不少人想要複國,這裡是吳越國境内,而且水路交錯,形勢複雜,是刺殺楊琏的最佳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