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遂帶來的士兵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顯然不能攻城,李弘冀又突然出現在城頭,令李景遂一時手誤無措。
李弘冀站在城頭,目光冷冷地掃過城下,他突然笑了起來,把布袋打開了,裡面一顆人頭出現在衆人面前,雖然由于距離的緣故看不真切,但隐約還是能看見一道傷疤,很顯然,這顆頭顱是誰的,已經不用再多說了。
懷柔公主失聲叫了起來,淚流滿面,嘶啞的聲音震撼着李景遂的心靈,李景遂身子忍不住搖晃了一下,吳侯,他,居然真的死了?!
曾憶齡在不遠處,緊緊地抿着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陣風吹來,紅色的披風舞動,就像火一般。
李從嘉申請恍惚不定,他該怎麼辦?
李弘冀在城頭上哈哈大笑着,他指着手中的頭顱,高聲喝道:“你們看清楚了,這是誰的頭顱?對,沒有錯,你們沒有看錯,這是楊琏狗賊的頭顱,他已經被本王殺了!”
“城下的将士,你們都是大唐的臣民,是大唐最為可靠的戰士,如今,楊琏與齊王勾結,試圖颠覆朝廷。本王知悉他們的陰謀,挺身而出,就是為了力保大唐的安危。你等不要在助纣為虐了,棄暗投明,支持父皇,支持本王,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李弘冀大聲的喊着,生恐城牆下的人不知道似的,許多士兵聽見了,心中都不免惶恐起來,大多數的士兵都不知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齊王說燕王造反,挾持了天子。可是在城頭上,燕王又說齊王造反,有不軌之心,究竟誰才是忤逆之徒?
李弘冀拎着楊琏的人頭,他知道,這是他的依仗,在金陵城中,有不少将領與楊琏關系不錯,如果楊琏未死,他們一定會起兵支持楊琏,可若是楊琏死了,他們十之八九會因為群龍無首,一哄而散。如果是後者,這場兵變很快就會結束。李弘冀拎着楊琏的人頭,他知道,這是他的依仗,在金陵城中,有不少将領與楊琏關系不錯,如果楊琏未死,他們一定會起兵支持楊琏,可若是楊琏死了,他們十之八九會因為群龍無首,一哄而散。如果是後者,這場兵變很快就會結束。
韓熙載、常夢錫本來在皇城裡辦公,突然被一群士兵帶來,都十分驚訝,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當他們看見一群群的甲士圍在天子的禦書房外的時候,都大吃一驚,面面相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璟的一顆心卻越發的沉了下去,韓熙載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是藩邸舊臣,這份情誼自然非同小可。如今就連他也參與了兵變,李璟的這顆心,已經寒透了。
韓熙載和常夢錫半響無語,兩人都不是愚笨之人,看見這一幕,豈能不明白情況?如今該怎麼辦?兩人一時沒有想明白,但是兩人很清楚,燕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逼宮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是要奪權稱帝啊。就算燕王沒有那個意思,跟着他的臣子們呢?誰不希望能夠在新朝博一個封侯拜相?博一個封妻蔭子?
那郭威不就是在部下的擁立下,成為了大周天子的嗎?有了這個榜樣,所以群臣才會如此逼宮嗎?韓熙載明白,在如今的局勢下,已經不可逆轉了,是要依舊為天子效力,還是為燕王效力?那些個武将把他們押送過來,就是等着他們抉擇。
風似乎靜止了,雖然群臣還在說話,但對于韓熙載、常夢錫等人,卻仿佛不存在一般,他們的腦海裡都在盤旋着,如今該怎麼辦?該支持誰?因為這将關系着他們的前途!
在一片沉默中,李璟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擡起手,指着韓熙載,道:“韓、韓熙載,你也要背叛朕嗎?”
聲音雖然不重,可是在韓熙載、常夢錫等人的耳中,卻猶如雷鳴,韓熙載看了看李璟,又瞧了瞧李弘冀,略作沉默,韓熙載終于開口了,道:“陛下,微、微臣屢受國恩,不敢有背叛之意。”
李弘冀看了韓熙載一眼,韓熙載又道:“燕王,今日的事情微臣已經略有耳聞,敢問燕王,是要清君側?”
李弘冀自然點點頭,朝着天拱拱手,道:“本王心念大唐,是為了國家社稷,如今國家有奸人作害,本王自然當仁不讓,負擔起國家的興亡,如今賊人已經伏誅一個,還剩一個齊王逍遙法外,本王已經令人伏擊齊王,想來不久,就會有結果。“
韓熙載十分震撼,楊琏已經被殺死了?這時,有人一指地上,韓熙載看了過去,頓時吓了一跳,一顆皿肉模糊的頭顱出現在他的眼前,韓熙載定睛一看,是楊琏,果真是楊琏!
韓熙載緊緊地抿着嘴,他想不到燕王真的殺死了楊琏,他在心中極為解氣的同時,忽然意識到,今日燕王的行動,恐怕不止是清君側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不等韓熙載說話,蕭俨再度站出來了。
“陛下,如今的局勢已經非常明顯,微臣以為,陛下還是立燕王為太子。”蕭俨再度出言勸慰。
“懇請陛下立燕王為太子!”陳棟慎說道。
“蕭寺卿之言,身為有理,微臣附議!”周弘祚說道。
“臣附議!”
“臣附議!”
群臣之中,不斷有人出言,很快,擠在禦書房外的群臣,都表示支持立燕王為太子,就連一些被燕王一黨的士兵攜裹而來的臣子,也發表了意見,表示支持燕王。
足足過了好一會,群臣此起彼伏的聲音才落了下去。
“亂臣賊子。”李璟嘴唇哆嗦,隻能說出這句話來了。
“父皇,兒臣以為群臣之言有理。”李弘冀淡淡的說道。
“你休想!”李璟一甩衣袖,拒絕了,他不相信兒子會殺自己。
李弘冀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停歇了之後,他看着李璟,拱拱手,道:“父皇,若是如此,兒臣隻能無禮了。”說着,李弘冀眼神一晃,示意一旁的陳棟慎。
陳棟慎走了上前,正要說話,李璟突然一把抓起案幾上的硯,朝着陳棟慎扔了過去。
陳棟慎措不及防,頓時被砸中額頭,鮮皿直流。他看了看李璟,龇牙咧嘴。
“滾,都給朕滾!”李璟喝道。
陳棟慎略作遲疑,畢竟李璟身為皇帝,身上自有一股威嚴,陳棟慎的心中還是有一絲害怕的。
這時,遠處有人匆匆跑了過來,一名士兵禀告着,道:“啟禀燕王,大門處有士兵正在猛攻城門。”
“是什麼人?”李弘冀眉毛一豎,緊張地問道。
“似乎是齊王的兵馬!”來人回答。
李弘冀臉色變了變,齊王沒有死,這就意味着,他安排伏擊齊王的陰謀已經破産,齊王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擁有調動金陵兵馬的權利,一旦金陵城的兵馬都聽他的指揮,猛攻皇城,那麼局勢就危險了。
“陳将軍,你且看好此地,本王去去就來!”李弘冀說道,鑒于剛才陳棟慎的表現,他明白陳棟慎隻有一條路可以走,所以他放心大膽地讓陳棟慎留在這裡,看守父皇。
“喏!”陳棟慎回答得很簡短。
“周将軍,你們随本王來!”李弘冀又說道,剛走了幾步,他返身回去,用布把楊琏的頭顱包裹了起來,拎着朝大門走去。
皇城的南門是正門,名曰朱雀,此時,李景遂正騎在戰馬上,指揮着士兵。
“宮城已經發生異變,燕王造反,爾等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讓我等平叛!”一名士兵冒着箭矢,大聲的喊着。
守門的将領不為所動,笑話,就算是齊王,帶着這麼多的兵馬來,他如何敢開門?說燕王造反,我看是你們造反才對。在守将的指揮下,士兵們箭如雨下,阻擊着李景遂。
李景遂眯着眼睛,他雖然是大唐的兵馬大元帥,但實際上卻文人氣息多一些,沒有帶兵的才能,一時之間,他沒有更好的辦法,皇城利用秦淮河,構建了一套完成的防禦體系,想要攻入皇城,不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他缺乏攻城器械。
在守軍的奮力抵抗下,士兵付出了不少的傷亡。李景遂一時手足無措,毫無辦法。
正在這時,李景達、李從嘉等人匆匆趕來了,見到這一幕,都吃驚萬分,有人說齊王造反,當真是這樣嗎?
“齊王,這是怎麼回事?”李景達單子比較大,快速奔了過去,問道。身後,李從嘉也匆匆趕了過來。
李景遂回過頭來,道:“鄂王,燕王造反了。”
“這是怎麼回事?”李景達問道。
李從嘉卻是失聲道:“大哥造反?這怎麼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在大半個時辰前,有人傳來消息,說燕王造反,本王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了人馬,準備勤王。”李景遂說道。
李從嘉問道:“叔父,吳侯何在?”
“本王已經派人通知他了。”李景遂說道。
李景達點點頭,楊琏是個武将,統兵的能力比齊王好太多,或許他有辦法。
話音剛落,遠處奔跑而來一群士兵,看他們身上的甲胄,似乎是楊府的。
李從嘉興奮了起來,道:“是吳侯來了!”
李景遂松了一口氣,楊琏來了,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奔跑而來的騎兵足有三十多人,馬蹄聲踏碎了早晨的甯靜,為首的一人,胯下的小紅馬奔跑十分迅速,隻見他快速奔跑到了李景遂等人身前。
李景遂看清楚來人,吃了一驚,道:“怎麼是懷柔?”
“父親!”懷柔公主說着,聲音已經顫抖了。
李景遂感覺到了一絲不妙,心突然跳動的很厲害,讓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父親,父親!”懷柔公主到了跟前,本來就紅了一圈的眼睛更紅了,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了下來。
“懷柔,這是怎麼了?”李景遂問道。
懷柔公主沒有回答,她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在懷柔公主身後,曾憶齡身着铠甲,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樣,她的神色同樣黯然,帶着哭腔,道:“齊王,楊公子他剛出楊府,就遇刺身亡!”
“啊?”李從嘉最先反應過來,因為他知道楊公子是何人。
李景遂的反應則慢了半拍,直到李景達提醒他,所謂的楊公子就是吳侯。
“這,這怎麼可能?”李景遂一顆心頓時更加亂了,楊琏居然死了,這該怎麼辦?
“齊王,楊公子得到陛下召見的消息,便帶着侍衛出門,可走了不到五十步,就被人伏擊,這些人準備充足,一定是李弘冀的人!”曾憶齡說道。
李景達恨恨地一甩衣袖,道:“燕王怎能如此!”
李從嘉目瞪口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哥是他的大哥,畢竟有皿肉之情,可是吳侯待他也不薄,更是暗中救走了周娥皇,這份恩情,他還沒有還,可是吳侯就死了,他該怎麼辦?
李景遂咬着牙,看着傷心欲絕的女兒,又看了看李景達,道:“鄂王,你素有帶兵才能,今日本王把兵權交給你,你可要帶兵攻入皇城,救出皇兄!”
李景達略作遲疑,最終還是答應了。
在沒有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李景達暫時選擇了退卻,他讓這批士兵前去搬運攻城器械,李景遂算了算時間,如此一來,至少需要兩個時辰,換而言之,在這兩個時辰内,他們對皇城是束手無策的。
“父親,一定要為夫君報仇呀。”懷柔公主哭泣着說道。
李景遂摸着女兒的頭,道:“懷柔,你放心,爹一定為吳侯報仇!”
這時,城牆上出現了一陣騷動,李弘冀登上了城頭,目光冷冷地看着城外。
“李弘冀狗賊來了。”曾憶齡道。
懷柔公主一聽,頓時火上心頭,她立刻站了起來,就要沖過去,曾憶齡急忙一把拉住了她,道:“公主,莫要激動。”
“李弘冀就在前面,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懷柔公主說道。
李從嘉默默走上前,情緒複雜地道:“姐姐,大哥他在城頭上,城下又有護城河,根本過不去。”
“大哥?你還認他是大哥?你知不知道,他殺了你的姐夫,更是囚禁了你的父皇!他就是竊國之賊!”懷柔公主的情緒很是激動。
曾憶齡冷冷地看着兩人,沒有開口。
李從嘉嘴唇蠕動了一番,最終沒有說出話來,懦弱的他不知道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