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終于變暖了,東南風刮得越加的強烈,經過一段時日的準備,楊琏已經摸清了越州的情況,在越州水師敗退之後,錢弘俶緊急增兵越州,加上前幾次的增兵,如今越州兵馬足足有一萬五千人,其中衣錦軍有五千精銳。
越州兵馬的數量與唐軍相當,而且他們是守城,有很大優勢,此外,杭州方面還運送了兩千多斤的火油用來協助守城,錢弘俶千叮萬囑,越州絕不容有失。
三月初,楊琏已經準備的差不多,水師乘坐小船,進入越州河道,越州方面曾經一度派出小船進行攔截,雙方發生了多次戰鬥,各有損失,三月初十,唐軍逐漸控制了水道,楊琏率兵駐紮在越州城外二十裡處,離水寨隻有十裡的路程。
就在楊琏積極準備攻打越州的時候,又有消息傳來,首先是北方,随着天氣變暖,契丹人再度進攻周國,雙方在趙州一帶對峙,河東劉崇則改變了策略,經由太行山南下,走壺關而出,準備奪取河中。
這些消息說不上壞,但也談不上好,隻能說契丹人牽制了周國的兵力,讓大唐較為從容的攻打吳越國。不過,楚地倒是傳來了很是不好的消息,大唐滅亡了楚地之後,天子李璟有南圖南漢之意,去年,内侍省丞潘崇徹、将軍謝貫就奉命率軍北上攻打郴州,邊鎬迎戰施禮,南漢控制嶺南的勢力加強。
今年,大唐與吳越國戰事如火如荼,知全州兼桂州招讨使張巒以攻取桂州,不料卻被南漢擊敗,統軍使侯訓戰死,此消彼長之下,南漢國主劉晟派潘崇徹統兵北上,進入湖南與大唐争地,原楚國的幾名将領,周行逢、王逵、潘叔嗣、張文表等人紛紛響應,攻擊唐軍控制的各州縣,邊鎬初戰不利,隻得棄城而走。
邊鎬這一走,楚地各州縣的唐軍将領軍心惶恐,大多選擇了撤退,進入了袁州休養生息,周行逢、王逵等人也沒有染指大唐領土的想法,隻是固守潭州、朗州等地,并派人上表大周,表示臣服之意。
楚地的戰況楊琏得知之後,雖然不知道楚人已經派人去了大周,但他知道事情不妙,楚地的戰況出乎他的意料,張巒的進兵激怒了南漢,從而進發了一系列的反應,這對于大唐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從楊琏掌握的信息來看,楚國舊地雖然沒有動兵的迹象,但南漢已經在邊境雄州屯兵,打算進攻大唐的虔州。據說天子已經令邊鎬率領江西境内的兵馬南下,支援虔州。
“南漢真是可惡,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使壞。”林仁肇顯得十分憤怒,攻打吳越正是最為緊要的時刻,如果拿下了吳越,大唐就能稱霸江南,這顯然不是地處南方的南漢想要看到的。
楊琏皺着眉頭,南漢恰好在這個時候進兵,顯然不是巧合,很有可能他們是得到了吳越人的請援要求,唇亡齒寒,楊琏若是南漢人,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大唐稱雄江南。
“不礙事,邊鎬雖然軍事才能不足,但禦敵于過門之外,應該沒有大問題。我等及時攻滅吳越,才是大事。”楊琏點頭。
一旁,章文濟點頭,道:“楊節度,越州城防備森嚴,想要拿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林仁肇道:“尤其是吳越軍有大量的火油,殺傷力非常大,我軍就算攻下了越州,損失必然也是極大的。”
“可惜杭州水師太過于頑強,不然可以從杭州方面着手。”章文濟插嘴,道。
林仁肇苦笑了一聲,邵可遷守衛杭州水寨,就像一塊硬石頭,怎麼敲也敲不破,令他十分郁悶。
楊琏擺擺手,道:“不要憂心。你們看,越州靠近海邊,境内河流縱橫,我以為,要想攻克越州,還是要從水師着手。”
林仁肇道:“楊節度,你的意思是?”
“水師為主,陸軍為輔。”楊琏說道。
林仁肇點點頭,越州有水戰的可能性,而且唐軍水師士兵多,可以一戰。
章文濟抿抿嘴,聽楊琏與林仁肇詳細說着攻取越州的策略,半個時辰後,事情商議的差不多了,便傳令下去,三軍早早休息,次日準備攻城。
此時,蘇州城内外,屍體遍地,城牆已經成了暗紅色,運河也變得渾濁,帶着濃濃的皿腥味,錢文奉站在城頭上,眼睛裡充滿了皿絲,這幾個月以來,唐軍悍不畏死攻城,至少付出了一萬多人的傷亡,可是每一天清晨,唐軍依舊攻城不止。
“周宗瘋了。”錢文奉嘴唇蠕動,說了四個字。
身邊,長子錢承武身着甲胄,道:“父親,唐軍攻擊蘇州數月,想來已經疲敝不堪,不如今夜孩兒率兵沖擊唐軍大營,或許能有效果。”
錢文奉搖搖頭,這個辦法他不願,唐軍戒備森嚴,偷襲很難,他不願兒子去冒險,這時候他希望次子錢承禮能在金陵辦妥事情,迫使唐軍退兵,這樣蘇州才有喘息之機。
“父親,不能再讓唐軍繼續攻城了。”錢承武又道。
錢文奉環顧四周,城牆上,吳越兵橫七豎八的躺着,抓緊時間休息。吳越兵身上都挂了彩,足見這一戰的惡劣,唐軍損失大,他的損失有未嘗不大?雙方在這個時候,撐的是意志力,誰先頂不住崩潰,誰就會失敗。
“傳令下去,若是擊退了唐兵,蘇州賦稅減免三年。”錢文奉做出了決定,蘇州是魚米之鄉,三年的賦稅可是不少,但若是蘇州失守,錢氏就一文錢都拿不到。
“喏!”錢承武答應着。
這時,城外的唐軍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之後,再度推出了臨車、沖車等物,繼續攻擊蘇州城。
城外,周宗目光炯炯地看着蘇州城,城牆上斑斓的皿迹已經褪色,又被新的皿迹染紅,這一戰,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但周宗已經沒有了退路,他隻能繼續添兵攻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周邺從身後緩緩走了上來,看了周宗一眼,道:“周司徒。”
“周将軍,你來了?”周宗呵呵一笑,又轉過身子,道:“這蘇州城,已經撐不了幾天了。”
周邺抿抿嘴,内心對周宗有些失望,不過,這與他沒有太大的關系,隻要的心腹嫡系沒有大礙,就算唐軍死再多人,他也不會心疼。周邺在周宗身後站定,目光淡然地看着蘇州城,這所城池,他曾因與父親一起鎮守過,當時的楊吳朝廷曾經短暫的控制過蘇州城,但從哪以後,蘇州就落入吳越人之手,再也沒有換過主人。
蘇州是重鎮,錢元璙在此經營多年,可謂固若金湯,若不是這一次錢文奉在常州勢力,又被柴克宏偷襲了一次,吳越軍根本不會如此虛弱,可縱然是如此,剛剛被擊敗的吳越軍還是死死守住了蘇州城,足見錢氏在蘇州的多年經營,是有效的。
兩人一前一後說着話的時候,柴克宏也慢慢走了上來,他目光有些陰冷,在他看來,周司徒如此悍不畏死的派兵攻城,真是的是瘋了。這一次天子把禁軍交給他,就是想要順利拿下蘇州這塊肥肉,但周宗隻會強行攻城,如今在蘇州戰死的士兵越來越多,軍中開始了怨言。
參軍嘛,都想要立下功勞,光宗耀祖,可是周宗不講策略的攻城,完全不拿士兵當一回事,這蘇州城已經成為了絞肉機,雙方戰死的士兵恐怕已經超過了一萬五千人,就算這一次勝利凱旋,恐怕金陵城中,怕是要哭聲一片。
“周司徒,這城不能這樣攻呀。”柴克宏個性比較耿直,便說道。
周宗聞言回頭,微微皺眉,他知道,柴克宏與燕王關系不錯,而他也準備依靠燕王來對抗楊琏對抗齊王,所以在心裡,他拿柴克宏當自己人,就算是攻城,也沒有讓柴克宏親自上陣。
周宗覺得對柴克宏非常不錯,可是柴克宏如此耿直的話令周宗有些挂不下臉面,他一張臉陰沉了下來,道:“哦?那麼以柴将軍的意思,是要怎樣攻城?”
“周司徒,蘇州城已經被圍困數月,加上前次被末将吓破了膽,隻要采取攻心之術,一定能夠奏效。”柴克宏說道。
“哦?這麼說來,老夫若是攻克了蘇州,柴将軍可是首功。”周宗譏諷。
偏巧柴克宏沒有聽出來,忙搖搖頭,道:“周司徒,末将不敢,末将隻是覺得,如此攻城,損失太大。”
“嘿嘿。”周宗冷笑了兩聲,道:“柴将軍,老夫當年征戰沙場的時候,恐怕還沒有你呢。”
柴克宏一愣,他看見周宗一臉的戲讪,頓時明白自己受到了他的戲弄,但國事為重,柴克宏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道:“周司徒,末将的意思是……”
“不用再說了,你的意思,老夫明白的很!退下吧,你準備準備,等待攻城!”周宗說道。
柴克宏抿着嘴,看了周宗一眼,藏在身後的拳頭忍不住握緊了,但他還是很好的控制了情緒,生硬地道了一聲:“喏!”轉身匆匆走了。
“周将軍,老夫這麼做,你一定奇怪吧。”周宗問道。
周邺點點頭,道:“周司徒,願聞其詳。”
周宗捋着胡須,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日後你便知道。隻要我等為燕王效力,便有享受不盡的好處。”
周邺笑了笑,道:“周司徒,如今蘇州城也快撐不住了,就等周司徒攻破蘇州,立下不世之功。”
周宗哈哈一笑,這時,唐軍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開始朝着蘇州城殺去,刹那間,鼓聲、厮殺聲、金戈聲,響徹天地,充盈在耳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