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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流言

五代枭雄 一包黃果樹 4551 2024-01-31 01:11

  趙承泰在城頭上暗自慶幸的時候,錢弘俶也趕來了。雖然住在王城裡,但唐軍不間斷的騷然還是讓他十分郁悶,尤其是城内的狗吠聲把王城裡飼養的狗也驚醒了,他們比别的狗更為賣力的大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錢弘俶派人安撫,試圖讓這些狗安靜下來,卻沒有什麼作用,最後錢弘俶沒有辦法,隻得令人用繩索綁住了狗嘴,這才能安穩地睡一會。

  錢弘俶青青的眼皮代表着他沒有睡好,他有些郁悶地看着城外,歎息了一聲,道:“唐狗真是可惡。”

  趙承泰指着城外揚起的灰塵,道:“大王你看,那裡灰塵揚起,似乎有唐軍的埋伏。”

  “埋伏是必然的,楊琏就是想要激怒孤,讓孤上當。”錢弘俶的頭腦還是十分清晰的,他仔細地看了看趙承泰所指的地方,

  “大王,可不能如此下去呀,若是這樣,杭州軍民根本休息不好,若是戰事爆發,體力必然不支。”趙承泰說道。

  這個道理錢弘俶知道,他想了想,道:“想要制止這股唐軍,沒有錢節度的配合恐怕不成,傳令下去,錢節度派兵探查唐軍的動向,若是沒有埋伏,一舉殲滅這股唐兵。”

  “喏!”趙承泰大喜,走到一旁,吩咐了幾名士兵。

  城外,錢文奉得到消息,同樣十分納悶,楊琏如此,在他看來,作用不大,隻能影響城門附近的軍民休息,想要攻下城池,根本不可能。楊琏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錢文奉很快得到了吳越王的命令,為此,他派出了五十多名斥候,試圖弄明白楊琏究竟要做什麼?雙方的斥候在杭州與餘杭之間廣闊的平原上發生了規模或大或小,時間或長或短的戰鬥,每一天都有斥候死亡,由于唐軍嚴密封鎖,錢文奉沒有得到太多有價值的情報。但從楊琏的謹慎來看,錢文奉愈加肯定,楊琏一定有陰謀在。

  可是陰謀是什麼呢?錢文奉百思不得其解。他隻得加派人手,不斷進行試探。

  錢弘俶派出的使者很快抵達了金陵,使者名叫範夢齡,是蘇州吳縣人士,如今是中吳節度使錢文奉的推官,掌推勾獄訟之事,範夢齡與丁守節掌管蘇州事務以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之心。

  可是吳越國畢竟地勢狹小,尤其是福州失陷之後,吳越國就被大唐包圍了起來,形勢越來越不利,為此,範夢齡與丁守節等人向錢文奉進言,加強蘇州防備,正是有了萬全的準備,錢文奉雖然常州戰敗,但依靠蘇州堅固的防禦工事,充足的糧食儲備,還是熬過了最初的階段。

  範夢齡此來,目的在于擾亂大唐,讓大唐天子懷疑楊琏,可是,該怎麼做呢?範夢齡還沒有想好,一身儒士打扮的範夢齡進入金陵城之後,便在金陵城内溜達起來。

  金陵畢竟是幾朝古都,論規模,比起蘇杭要大很多,街道上也顯得非常繁華,即使是在戰争期間,百姓們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對吳越國的戰事還算有優勢,至于其他地方雖然有失利,可是離金陵太遠,百姓們沒有太過于擔憂。

  範夢齡把金陵城百姓的百态仔細觀察了一番,他認為,大唐其實并不強大,尤其是秦淮河邊上的密密麻麻的妓館,足以證明了金陵百姓,或者說金陵的上層人士,沉醉在煙花之中。

  範夢齡居然還聽說了幾個街頭巷聞,當今天子曾經出入過這些地方,不過又聽說天子隻是仰慕幾個有才的女子,沒有其他的意思。在範夢齡身邊,是他的兒子範贊時,如今不過二十一二的年紀,範夢齡把他帶在身邊,也是想要鍛煉他一番。

  “爹,聽說燕王與少公子有結盟之義,不如去尋他?”範贊時問道。

  範夢齡搖搖頭,雖說是有結盟之義,但這種結盟壓根也不靠譜,不然吳越危急的時候,燕王為何不勸說大唐天子?而且據說那個周宗與燕王交好,指不定周宗在吳越國大肆屠殺,就是燕王指使的,不管怎樣,燕王是唐人,他有他的利益,怎麼會因為所謂的異姓兄弟出賣自己的利益呢?依靠燕王一點都不靠譜,還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才有選擇命運的可能。

  範夢齡走了半響,覺得肚子餓了,便帶着兒子随意上了一間酒肆,酒肆就在秦淮河邊上,風景格外美麗,秦淮河上,船娘劃動船隻,不時有歌聲傳來,和蘇州沒有太大的分别,範夢齡一時看的癡了,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若是這天下,還是大唐的天下,又怎麼會有這麼多戰亂,會有這麼多的生離死别?”範夢齡說着,他雖然是吳縣人士,但實際上祖上并不是吳縣人,先祖範履冰曾經官任宰相,祖籍乃是邠州人士,後來因為戰亂,這才在吳縣定居下來。即使離開了邠州多年,範夢齡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家鄉,因為那裡才是他的根。

  “這位仁兄說得好極了。”範夢齡話音剛落,一個年級約有二十五六歲的漢子走了過來,他身着紫色的長袍,臉上自由一股雍容氣度。

  “這個人,不是平常人啊。”範夢齡心中想着,站起身來,拱拱手,道:“這位兄弟見笑了,範某隻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來人沉吟着,他有些奇怪,因為範夢齡的口音雖然是江南口音,但不是金陵的口音,也和常州沒有牽連,反而多少帶了關中的腔調。正是心中奇怪,來人這才上前搭讪。

  範夢齡一擺衣袖,道:“聽兄台的聲音,似乎不是金陵人士。”範夢齡也聽出來了。

  來人拱拱手,自嘲地笑道:“我不過是一個來金陵做人質的人罷了。”

  範贊時年少一些,沉不住氣,失聲道:“你,你莫非就是大周的晉王爺?”

  大周晉王便是郭榮,隻是他這個王爺沒有得到郭威的親自冊封,那時候郭榮已經在金陵做人質,事後,郭威派人送了金印過來,算是一種安撫。

  郭榮有些詫異地看了年少的範贊時一眼,其實他的年紀比起範贊時也大不了幾歲,隻是兩人的地位差的比較多罷了。“呵呵,這位兄弟居然認識我這個廢人。”郭榮搖搖頭,這才真是介紹了自己名字。

  “早就聽聞晉王的名爵,今日一見,果然器宇軒昂,不同凡響。”範贊時道。

  郭榮依舊疑惑,這人怎麼會認識自己?他分明不是唐人呀,難道說,這兩人有什麼陰謀不成?郭榮一時在胡思亂想着。

  範夢齡看出了郭榮的疑惑,便笑着解釋了起來,範夢齡清楚,郭榮是周人,他來金陵做人質,實際上并不願意,不然也不會與錢二公子結義。這個人在大唐金陵,隻會暗中搗亂。

  範夢齡想了想,終于下定了決心,道:“晉王,實不相瞞,範某來到金陵,是有重任。”

  “哦?什麼重任?範兄如果信得過,不妨直說,或許郭某能幫上忙也不一定。”郭榮顯得很是熱心,隻因現在燕王有些靠不住,所以郭榮便四處轉轉,尋找機會,想不到還真的被他找到了。

  範夢齡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叫過了跑堂,要了一間包廂,又令兒子範贊時在門外等待,自己則與郭榮在包廂裡商量着事情。

  “敢問晉王,如今天下闆蕩,誰有統一天下的可能?”範夢齡問道。

  郭榮神色一凝,知道要說正事了,便道:“範兄,中原朝廷地大物博,更加民風彪悍,軍隊戰鬥力不弱,自然有一統天下的實力。”

  “中原朝廷若是如此強悍,晉王怎麼可能來金陵當人質?”範夢齡這時毫不客氣,揭開郭榮身上的傷疤。

  郭榮臉色微微一紅,解釋道:“範兄,郭某雖然是人質,但不可小視的是,大周仍然有一統天下的實力,當初和談,隻是因為契丹人、定難軍以及西北黨項人,西南蜀國互相勾結,為了穩住大唐,郭某這才忍辱負重,來到金陵。但大周國土面積廣大,軍隊戰鬥力強悍,這都是不容忽視的。”

  範夢齡道:“這似乎很有道理,就依晉王之言,可是大周北方有強敵,以目前情況,大唐全面在南方擴張,若是大唐統一南方,南北朝的态勢便形成了,恐怕戰亂依舊會繼續。”

  郭榮搖搖頭,道:“非也,若是郭某能夠回到開封,隻要短短數年,一定能夠強大國家,消滅蠻夷。”

  “這些都是紙上談兵,晉王還沒有回到開封,即使回到開封,大周天子的位置,會是晉王的嗎?”範夢齡說道,畢竟郭榮隻是養子,大周天子還有親生的兒子,帝位不可能傳到郭榮的手上。若是郭威親子繼承了王位,又是朽木,郭榮談何複興大業?

  郭榮神色逐漸黯淡了下來,範夢齡說的沒有錯,大周天子的位置會是他繼承嗎?如果不是,一切都隻是幻想而已,總有會破滅的時候。郭榮咬着嘴唇,他不甘心啊,可是就目前的局勢,他一時又拿不出什麼辦法,他在金陵勢單力薄,燕王又與他貌合神離,讓他的很多計策不能實施。

  範夢齡道:“晉王,實不相瞞,範某的身份,是中吳節度使賬下推官,如今趕赴金陵,是有重任。”

  “是錢文奉錢節度。”郭榮一愣,他立刻又想起來,錢承禮正是錢文奉的兒子,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錢承禮不來,而是派出了推官?

  “範兄此來,是要做什麼?”郭榮迫不及待地問道。

  範夢齡道:“如今情形,範某想晉王一定十分清楚,随着周宗的大敗,唐軍深入吳越腹地的隻剩下了楊琏一支。我主雖然有十足的把握守住杭州,擊敗楊琏,但如今最大的問題,是吳越水師的缺乏,一旦楊琏戰敗,他就會從水路逃回金陵。”

  “這一點範兄不用擔心,郭某與燕王已經猜到這一點,所以一旦楊琏戰敗,我等就會在潤州設伏,一舉擒殺楊琏。”郭榮說着,握緊了拳頭,這一天來來臨嗎?

  “如果楊琏不走潤州,而是從運河經由蘇州,走常州,轉入金陵呢?”範夢齡說道。

  郭榮愣了一愣,他似乎沒有考慮過這點,當年隋炀帝修建的大運河,十分寬敞,能行駛五牙戰艦,所以理論上,楊琏的戰艦也能行駛。

  “再者,楊琏若是戰敗,他不回金陵,而是回到山、東郓州,那又該如何?”範夢齡再說道。

  郭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隻想着楊琏若是戰敗,一定會回到金陵,卻沒有考慮其他可能。範夢齡說的沒有錯,如果是那樣,設伏在潤州根本沒有效果。

  “範兄,你有什麼好的辦法?”郭榮倒是不恥下問。

  範夢齡聲音變小了幾分,道:“前幾日,楊琏曾經與中吳節度使私下會晤,竊以為,能從這方面着手,如今楊琏抵達餘杭之後,足足有一個月沒有動兵,如果能彈劾他擁兵自重、怯戰、空耗糧饷等罪名,在大唐天子面前,不知道能不能有些作用呢?”

  郭榮仔細想了想,他恨楊琏,恨不得除掉他,隻要有任何機會,他絕對不會放棄,當即點點頭,與範夢齡說了半響,總算敲定了此事,郭榮問了範夢齡所住的客棧之後,站起身來,匆匆告辭而去,他要去找人,籌劃此事。

  範夢齡送走了郭榮,範贊時走了進來,道:“爹,晉王答應了嗎?”

  “如今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晉王乃是一世枭雄,怎會看不出其中的利弊。看情形,他似乎有些門路,隻要能讓大唐天子知道楊琏的罪過,不管會不會怪罪,這個消息都會傳入楊琏的耳中,屆時,他迫于壓力,一定會犯錯。”範夢齡說道。

  “爹爹英明。”範贊時說道,不露聲色地拍了拍馬屁。

  範夢齡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隻能先把希望寄托在郭榮的身上。今日與郭榮談了半響,他在思索着,或許,以後可以投奔郭榮,畢竟吳越國一向都奉中原王朝為正朔,就算他要為大周效力,也是合情合理的。

  這時,範夢齡這才想起來,他是來吃飯的,與郭榮談了半響,居然忘記了吃飯,便吩咐範贊時去點上幾個小菜,先吃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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